当晚他们提前一小时搞定了晚餐，而后便在会所里头悠悠哉哉地晃悠。他原以为乔颉会像第一次那样带着他故意挑监控覆盖不到的边边角角走，谁承想这回全然不管监控，走地那叫一个随性。
他没忍住问了一句，但见乔颉露出隐隐透着得意的笑容，说：“前不久我突然发现这家温泉会所八成是我家的产业之一，想来哪怕拍到什么也不难搞定。”
莫明轩默了，忽然有点后悔，他不该乱起好奇心，不该给乔颉提供表演机会。
果不其然，一旦提起这话茬乔颉就没打算轻易停下，接下来是各种或明或暗夸自家产业有多好多上档次，搞得就像会所是他个人开的一样。仿佛在无意中发现乔颉隐藏极好的孔雀属性，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嗯，此时需得宽容慈和，得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出来。
好在乔颉再能吹，也无法完成太长时间的独角戏，何况马上就要九点，正经事当头，其他废话都得靠边站。
来到那晚他们钻过的墙角时，莫明轩表情郑重了不少，“我到现在都难以相信墙那头已被安排妥当……话说回来，既然那边没多少麻烦，我们为什么还要来钻洞？直接从大门走不好么？”
“额，或许是因为习惯了钻洞？”
乔颉迟疑的话语惹地他立刻一扭头，对视的瞬间空气中弥漫起熟悉的尴尬。呵呵，原来蠢真的会被传染，亏他下意识将乔颉当成权威，以为乔颉做的事都有道理，不想他那间歇性发作的不靠谱属性又来了！
“没事，钻洞很有趣味，退一步说，要是墙那边没安排好，我们偷偷摸进去也算是有了个退路！”
莫明轩表示，此时不宜跟乔颉搭话，怕会血压飙升。
两人还是掐着点钻过洞，依旧是乔颉在前，一钻过去就朝后面的莫明轩打手势说很安全，莫明轩这才钻过洞，跟乔颉一起大摇大摆地朝房屋方向走去。
许是心理作用的效果，他总觉得这段路格外漫长，心情也跟过山车似的时上时下，他当然不可能朝乔颉表露出紧张，装地挺镇定，要不是他手里小动作不断，乔颉都差点信了。
知道现下不是打趣开玩笑的时刻，他算是给足了莫明轩面子。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人迎了上来，和他们先前见过的黑西装男打扮没差，冷肃着一张脸对他们说：“跟我来。”
讲真，这货出现把他吓了一跳，肢体下意识做出防御姿态，然而此人连个多余视线都没分给他，仅是惜字如金地砸出三个字，此后带他们走路的时间里再没出过声。
他暗自将这人面貌特征记了下来，谈不上有什么打算，无非是直觉告诉他需要这么做而已。相较而言乔颉就要放松多了，还有空两眼到处乱飘，时不时多看两眼走廊中挂的画作，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普通游客。
一路上莫明轩没少斜视乔颉，也就乔颉这种面皮超乎寻常厚的人才能跟没事人一样。
他们被引着坐电梯上楼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大门前，没有直接把人带进去，而是先敲了几下门，等里头传出“进来”两字才打开门示意他们进去。西装男并未随他们走进屋内，等他们走进去后就帮他们关上门，屋内便只剩下了三个人。
这大概是个书房，没开灯的那种，墨绿色厚重窗帘更是遮地室内昏暗无比，莫明轩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清，书桌前放置了一个轮椅，轮椅上面对他们端坐的赫然就是他家亲爹！
他愣了下，并未第一时间叫人，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都不知道叫‘爸爸’是否合适。
轮椅上的老人也在打量他们，重点自然在莫明轩身上，时间恍惚过了几秒，又或者更久，他轻声道：“我看过你的名字，和我儿子的一模一样。”
说着他从桌上取了个遥控器按下，窗帘径自往两侧分开，只余一层白色轻纱，显得窗外月色都朦朦胧胧，自然，从外面看里面大约也是朦胧的。
稍好的光线使他看到父亲鬓角的银丝，便是脸庞看起来都似缩水了一样整个人呈现出苍老枯瘦的姿态，和他印象中威风凛凛的男人全不相同，一时之间他竟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最先出口的反而是乔颉，他收起往日的散漫，说：“叔叔既然都调查清楚了，何必再来绕弯子说话？没猜错的话，我们貌似也没有太多时间。”
轮椅上的人陡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用再直白不过的话语形容就是‘你丫给我闭嘴’，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气场让惯常没眼力见的乔颉都老实了下来。旋即目光又转向莫明轩，说：“换了个壳子顺带把你的胆也换掉了吗？”
就算没达到如梦初醒的层次，他整个人也是呈现相对恍惚的状态，莫明轩盯着老人的视线几乎没挪开过，口中喃喃道：“胆是还在，就是有点怀疑现实……你怎么就肯定是我？毕竟这件事光是看起来都很玄幻，大概没人会轻易相信。”
爸爸闻言叹了口气，说：“比起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我倒宁愿相信我儿子以另一种形式活着！还好，据我掌握的蛛丝马迹我就有了八九成肯定，再看到你我就知道没错了……”
啥一看眼神就知道是你，类似的话基本是在胡扯，他认出莫明轩靠的是观察神态以及看到他之后的反应，再好的演员也无法做到长时间维持另一个人的诸多习性，何况莫明轩本质上可不算演技多精湛的人。以前的‘莫明轩’不算演技好，现在的他也是。
好像心中某块大石悄然落了地，再多的不解与愕然都在老父亲那句‘宁愿相信’而瓦解。他最不愿接受的现实摆在面前，除了接受也没旁的路可选。
无论是爸爸仅凭资料和见一面就将他身份确定，还是那句颇为震撼他的‘宁愿相信’，都让他看到了全然陌生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