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回忆过往的画面并不温馨，甚至还隐隐有一种诡异暗流在涌动。身处漩涡中央的莫明轩却跟没事人一样，把碗碟一推，朝屋内剩下的另一人道：“我不爱收拾饭后残局。”潜台词是要么你直接走，要么就留下帮收拾碗碟。
傅瑾在他讶异的视线下选择了后者，以实际行动表明，在他没把话说完之前是不会离开的。莫明轩开始头痛，不由回忆起前几次谈话的场景，最后定格在傅瑾黯然离去的背影上，很想长叹一口气，然而他还是憋住了。
现在气氛已经够诡异了，还叹个毛线的气。说句实话，他并不想跟傅瑾继续维持奇奇怪怪的氛围，能正常坐下来说几句话也成。只可惜愿望和现实差距略大，傅瑾只要一张口，周遭的气氛就不那么正常。就算他想回到从前的轻松，也是无能为力。
傅瑾沉默地收拾好厨房和餐桌，期间时不时从里面传来碟子打碎的声音，等终于收拾完，垃圾桶里的碎瓷片都快装不下去了。
莫明轩见状，嘴角一抽，暗自决定抽空再买点餐具给乔颉，补充厨房的损失。想来，以乔颉那厮从不关注周遭小细节的性子，大概不会发现餐具出的小问题……吧？
收拾完他们就换了个场地，傅瑾带来的东西也都带回了他这边，同时被带过来的还有一猫一狗。傅瑾看两只的眼神不是很友好，他道：“他们都喂过了，干嘛还带过来？”
莫明轩张口就说了一句“怕他们在那边寂寞”的智障话，分分钟想把自己塞回两分钟前，再重来一次，我肯定保持清醒，好好说话！
对此，傅瑾显然是不满意的，若不是他时间有限，他非得在猫狗是否会跟人类一样感到寂寞的话题上辩论一番。现下他有更要紧的事说，这两只不怎么顺眼的小动物就暂且撇到一边吧。
“我来，不是为了说些你不爱听的话。”
莫明轩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勉强对这句开场白表示了赞同，他没有自虐情绪，不爱听的话当然是少听心里才舒坦。他想了想，觉得此时也需要自己一番表态，就点了点头说：“我也不爱跟你吵，能和平点说话当然更好。”
傅瑾听完心下却是一刺，能说出这么客气的话就说明他们早已经疏远了，“再也回不到从前”无数次刺地他浑身难受。但他能怎么办呢？也只有一步步来，慢慢来，不可能几句话就让有了裂缝的关系修复好。
莫明轩听傅瑾沉默半晌后开始说话，乍一听说的都是生活中的琐事，却也因为被工作占据过多视野，显得有些苍白。他也是首次从傅瑾口中提起‘前妻’两个字，并从容说起关于前妻的事。
“前妻说我是个没情调，不懂感情的人，那时候我不信。我坚定无疑地认为，世上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感情，更多人经历的是平淡如水的生活，照着计划好的步骤一步步走下去就是。”
说到这他骤然顿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苦笑着说：“不怕你笑话，我本以为我的人生是一眼望到头了。最初你的离开固然让我很难接受，一度陷入情绪风暴中出不来，但我总认为风暴会过去，日子还会继续平静下去，然而没有。”
剩下的话他不必说出口，莫明轩就知道了。这一刻，他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总不能说“抱歉，是我给你的生活带去诸多不利”？
傅瑾说他没有怪他意思，仅仅是回忆而已，像是感情到位，有些不愿轻易说出口的话就吐露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傅瑾在哭的时刻，对方骤然抬起头，眼眶微红，其中没有泪水。
“很多时候都是我在说，你静静听着，鲜少见你被触动，多说两句的场景。”
莫明轩不禁拧眉，他自然能听出傅瑾话里的诉求，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傅瑾为什么要这么做？坦白说，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触动，每回听傅瑾说，他脑中都会闪现多个画面，挥之不去。
因此他才会格外不喜回忆过往，总感觉揭开血淋淋的伤疤很不好看，会曝露曾经狼狈不堪的自己。
傅瑾说完这句两人便又陷入可怕的沉默当中，与其说是尴尬或冰冻，不如说两人各有各的想法，只是没在言语上进行交流而已。
过了不知道多久，莫明轩出了声。“首先话说出前面，我不爱用鸡汤文字往你头上扣，也不爱总重复相同或类似的话。你说的我都有听进去，很遗憾，暂时没有反馈。”
傅瑾并未被他的话打击到，反而问：“是没有反馈，还是不想说出来的反馈？”
莫明轩不言语了，傅瑾也懂了。不经意间，两人的默契再度碰撞出来。他见傅瑾骤然抬手摸了摸脸，好似那里有块坚冰，急需要被搓碎、融化。
傅瑾再开口时话题已偏了不知道多少度，他说，以前就见他怕过年的冷清劲儿，今年说什么也要来陪陪他，顺带送点他喜欢吃的东西，仅此而已。
莫明轩听后喉间滚了滚，还是没忍住问：“你怎么知道？”
傅瑾蓦然笑了，那笑容中有一丝他再熟悉不过的宠溺，“我知道的多了去，只是我跟你一样，知道了也不爱说。”
瞬间被某种不知名物质‘袭击’了一把，说不上来那时是个什么感受，还好不正常的心跳只持续了片刻就恢复了，再看傅瑾也没再出现不寻常的情绪。
他不由垂下眼帘，发觉许多平时听着怪矫情的话要死地符合当前场景。
所谓‘在不对的时机遇上彼此，终究只能是错过。’他还会甩出要命的假设，假如当时他更厚脸皮一点凑上去，直接扒着傅瑾不放？又或者傅瑾早点醒悟‘人生真谛’，懂得去选最重要的而不是最划算的选项，会不会就没这一连串的事儿？
假设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都道是假设，肯定也只能逗逗自己开心，还平白多出几处不开心，不是作死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