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多年形成的惯例,三秋拾花时期,每个农场都要开展拾花劳动竞赛,争取早日将棉花拾回来。
由于缺乏劳动力,一分场种植的四千多亩棉花拾花劳动力缺口较大。虽然干部职工们都在想方设法寻找劳动力,但仍然没多少人来到一分场,职工们拾花的压力更大了。
袁书兵和季阿龙商量起来:“季书记,拾花进度这么慢,劳动力又不足,究竟怎样加快拾花进度呢?我想我们还是把干部业务们召集起来,让大家想想办法吧!”
季阿龙表示同意:“袁场长,我也打听了一下,今年各单位都缺少拾花劳动力,我在想,既然找不到外来拾花工,我们在会上对干部业务们和关联人员提出要求,让他们都到地里去拾花,一方面完成自己的拾花任务,一方面督促职工们多拾花快拾花,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袁书兵点头赞同季阿龙的看法。
晚上九点钟,一分场干部业务和关联人员聚集在办公室里。袁书兵在发言时,直言不讳地强调:“根据场党委的三秋拾花工作安排和一分场实际,我们的拾花进度在规定的时间里,是完不成场党委下达任务百分比的,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主要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能找到劳动力的争取多找一些,找不到劳动力的,要想出提高拾花工效的办法的。下面大家可以提出自己的想法。”
保管员白新伟首先发言:“从目前情况来看,从外面找劳动力已经不可能了,因为该到单位来拾花的已经来了,没来的就不会再来了。我听说其它单位也缺少拾花劳动力。我们单位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还有周边的民族同志来帮一把呢。所以我想,唯一的办法还是提高本单位职工的拾花工效。”
其他业务人员也认为白新伟的话有道理,纷纷表示赞同他的看法。
“我的意见是,如果外面找不到劳动力,我们单位能不能多开展几次拾花劳动竞赛,把本单位职工的拾花积极性调动起来,也能提高不少工效的。”钟海涛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听到钟海涛的提议,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见大家在讨论钟海涛的提议,季阿龙等待了一会儿,见大家还在议论着,轻轻敲了敲桌子:“既然大家都认为到外面不好找劳动力,那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提高拾花工效了。开展劳动竞赛,把职工的拾花积极性调动起来,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大家对钟副场长提议开展劳动竞赛有没有意见?”。
大家都表示没意见。
看到意见统一了,袁书兵进行了拍板:“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我们就先开展为期半个月的拾花劳动竞赛,第一期拾花劳动竞赛结束后,我们再看效果如何。如果效果不错的话,我们再开展第二次三秋拾花劳动竞赛。会议结束后,请会计何桂华根据往年的拾花奖励办法,尽快拿出奖罚方案给支委们讨论后,上报给场工会进行审批。待批复下来后,冯英要把拾花劳动竞赛办法写在花场的黑板上。另外,除了钟副场长每天下午在花场维护职工返工秩序外,其他干部业务和后勤人员一律到地里拾花,并且一边拾花,一边把劳动竞赛办法宣传到位,鼓励承包职工们自己想办法,不能让他们一直等待单位帮助寻找劳动力,同时,我们也不能放弃继续寻找劳动力的机会。拾花疲劳战打久了,也不行的。”
袁书兵说完后,季阿龙照例又把每个干部业务和关联人员要去的地号进行了安排。
五一农场周边有几个维吾尔族乡镇的村庄。这几年,每到三秋拾花季节里,村民们都要走出家门,来到一分场,加入到采棉大军的行列。他们在为自己增加收入,创造美好生活的同时,也解决了农场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一分场在维吾尔拾花工到来之前,就腾出房间、打好馕坑供他们使用。
同时,维吾尔族不仅是一个勤劳勇敢的民族,更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即使在采摘棉花的时候,他们也不忘高唱两句,那优美豪放的歌声从白色“海洋”里飘进人们的耳朵里,给一望无际的棉海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三秋拾花时期,各单位的棉花场是最热闹的地方。下午两三点钟,不用广播督促,大家都自发地来到这里,对头天下午和当天上午拾回来的棉花进行返工,待棉检员验收合格了,经过会计或出纳人员过秤后,再统一堆放到大垛上。如果当天不能返完工,积压在场地上就不好办了。因为各植棉单位的棉花场就那么大一片地方,拾回来的棉花一旦积压在场地上,容易造成场地紧张。同时堆放的时间越长,水份流失也越多,棉花也会发黄甚至发乌。对职工而言,棉花水份过度流失,就意味着产量的减少和收入的降低;对单位而言,不仅产量减少了,品质也会随之下降。所以,许多承包户自己顾不上返花,也要请人及时将棉花返好工后上大垛。有些职工实在忙不过来,就请拾花的维吾尔族青年帮助返工。这些维吾尔族青年一边返工一边欢快地唱着民歌,唱到高兴处,他们有时还在返花场上跳起舞来,惹得汉族职工一边返花一边鼓掌起来。
正在配合冯英将职工拾花成绩书写到黑板上的钟海涛,也被维吾尔族青年激昂的歌声和优美的舞姿所感染了,也情不自禁地将手中成绩表交给冯英,然后欣赏着维吾尔族青年优美的舞姿。看着看着,钟海涛突然灵感一动:为什么不能把维吾尔族青年组织起来,让他们一起参加一分场的拾花劳动竞赛呢?
有了这个想法,钟海涛及时向季阿龙和袁书兵提出来。
钟海涛的想法和建议立即得到两位主要领导的赞同,也得到维吾尔族拾花工们的积极响应。于是,一场以维、汉民族两个民族的拾花劳动竞赛在一分场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二十岁的维吾尔族姑娘卡里莫依和十八岁的弟弟多尔坤听到一分场要开展“三秋”拾花劳动竞赛后,晚上回到住所里,姐弟俩争吵起来,一个要拿第一,一个要拿冠军,因为姐弟俩的拾花工效都是比较高的。同来拾花的老乡们看到姐弟俩争执不下,都笑起来:“你们两个光耍嘴巴皮子有啥用呢,用行动证明用拾花成绩不就行了吗?”
“对,我们用行动看看谁能拿第一。”姐姐卡里莫依高兴起来。
“看就看,我难道还拾不过你?”弟弟多尔坤也不甘示弱。
说干就干。每天清晨,天上的星星还在眨眼的时候,姐姐卡里莫依已经下地了;弟弟多尔坤也不甘落后,当红红的晚霞早已被夜幕掩盖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一分场。遇到有月光的晚上,姐弟俩都要干到夜里一点多钟才肯回去休息。
国庆节的这天晚上,大伙儿早早回家过节了。多尔坤回到一分场驻地做好了饭后,左等右盼也不见姐姐回来吃晚饭。直到夜里十二点多时,卡里莫依才回到一分场。多尔坤直呼上当了。第二天早晨五点钟,多尔坤顾不上吃早饭就下地去了,他要将昨天的“损失”补回来。
就这样,在短短半个月里,卡里莫依和多尔坤姐弟俩一个拾花一千六百多公斤,一个拾花一千五百多公斤,分别居维吾尔族青年拾花一二名,两人双双被一分场授予“拾花能手”称号。当晚,钟海涛把维、汉两个民族的青年组织起来,进行联欢活动。大家欢快地跳起舞蹈,共同庆贺卡里莫依和多尔坤取得拾花好成绩。
塔里木盆地的秋天更有欣欣向荣的景象。硕果累累的秋色里透着丰收的喜悦;金叶满树的景色中更加宜人的爽气;瓜果飘香的果园更富有灿烂绚丽的色彩:硕大的苹果挂满了枝头,甜甜的笑容把脸都涨红了。红枣更是乐得开了花,以致于撑破了淡红的衣裳,露出了白白的肚皮。石榴也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一排排整齐晶莹的牙齿来。
如果说一个单位就是一个小社会,在三秋拾花时期,棉花场就是一个小社会的大舞台,形形色色的人尽情地在这个舞台上淋漓尽致地表演着。拉家常的,打情骂俏的,说下流话的,吹大牛说大话的,高声大语传播外面小道消息的……把平时十分寂静的花场喧嚣着既沸沸扬扬又热热闹闹。
深秋季节,因为清晨露水大,再加上时不时有小雨来打扰一下,为了防雨防露水,五一农场要求每个棉花承包人员必须用纯白色棉布作为盖棉花的盖布。一分场职工梁开忠因为家庭贫困,买不起大块纯白棉布,就向钟海涛提出用塑料薄膜来代替,钟海涛连忙摇头拒绝:“老梁叔,场里再三要求我们拾花时用白棉布兜、白棉布袋装棉花,连拾花的帽子都是用纯白色棉布做的,就是为了防止杂质和纤维混进棉花里。按照场里的规定,塑料布、塑料薄膜都属于纤维品,连棉花地里都不能带进去,更不要说带进棉花场了,所以绝对不能用来当作盖花布的。老梁叔,不是我为难你,这几年全场每个分场都是这样做的。”
与梁开忠相邻的女职工伍成霞高声大语起来:“老梁,我前面就跟你说不行的,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这下钟副场长说了,你总该相信了吧?”
“我,我哪里有钱去买白棉布呢?一块大白棉布要好几十块钱呢!”梁开忠不仅说话的声音很低,而且为难的情绪带在脸上。
旁边一个职工接过伍成霞的话说起来:“伍成霞,你姐夫在五一农场机关上班,你丈夫在机务上工作,这几年,你包地一直拿着超产奖,老梁怎么能跟你比呢?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伍成霞也针锋相对起来:“张书超,你跟我说说在机关里上班怎么了?在机务上上班又怎么了?我不也在包地吗?也没沾他们的光。再说了,我跟老梁说话,你多啥子嘴嘛!”
钟海涛看了看梁开忠那为难的脸色,知道他们家庭确实很困难,他老婆林凤平身体也不好,经常生病住院;大女儿小时候得小儿患麻痹症,走路得拄着拐杖;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学,学费还是季阿龙找到场工会给补助的,所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按说,十月份的边疆农场很少刮狂风,但也有偶然的时候。昨夜的一场狂风刮得很急。钟海涛躺在床上,听到呼啸的狂风在怒吼着,急忙要起床。
刘兰兰知道丈夫不放心棉花场,连忙问他:“海涛,今晚不是你值班,还要去棉花场吗?”
“兰兰,虽然今晚不是我值班,可狂风刮得这样急,我还是去看看,心里才踏实些。”
“海涛,你想过没有,今晚是白新伟值班,你也知道他的性格。你这会儿去,他会不会认为你对他工作不放心呢?”
钟海涛想了想,立即拿起衣服穿上:“兰兰,不管他是咋样想的,只要棉花场不出事就好。我是管棉花场的,如果花场出事了,我就是不值班,也有责任的。”
“海涛,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吧。我是棉检员,去棉花场看看,也是我分内的事。”刘兰兰说完,也穿上了衣服。
钟海涛和刘兰兰来到棉花场,见白新伟躺在值班室里的床上,值班警卫程卫远在棉花垛前查看着。部分职工也在棉花场里压着棉花,以防被狂风刮走了。
看见钟海涛和刘兰兰来了,白新伟走出值班室,来到钟海涛跟前:“钟副场长,风太大了,我刚才检查了一下,承包户们大多数过来把棉花压住了。但大垛上的棉花吹得到处都是,要盖一下。”
钟海涛听了,将程卫远叫过来,又叫了几个职工过来帮忙,几个人一起将大垛棉花盖好后,钟海涛走出棉花场,见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职工压棉花,刘兰兰也正帮着梁开忠收拾掉在地上的棉花,他便上前和刘兰兰一起帮忙收拾。十月份的塔里木盆地,夜晚已经很冷了,呼啸的狂风更助长了寒气的嚣张。梁开忠穿着一件旧棉大衣,看到钟海涛两口子一起来帮自己,他立即脱下棉大衣,三人很快将凌乱棉花堆整理好了。待钟海涛和刘兰兰又去帮助别的职工继续盖棉花,梁开忠就在棉花堆边继续收拾着掉在地上的棉花。这时,一块被狂风吹得像麻花一样的大白布滚到他跟前。他看了看周围,见承包户们都忙着盖压自己的棉花,便蹲下来,先将棉花布收起来,又向四周看了看,见人们仍然各自收拾自己的棉花,便急忙脱下棉大衣将这块大大的盖花布盖住,再装着继续捡拾地上棉花,过了许久,棉花场上的人渐渐少了,他才慌慌张张地将大衣和白布一起抱起来,向家中走去。
梁开忠的这一举动,没有逃过一个正在盖棉花职工马文华的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伍成霞来到自己的棉花堆跟前,一看棉花盖布少了一块,当即就大喊起来:“我的盖花布少了一块,是谁偷走的?”看看周围和她一样在收拾棉花堆的人没人理睬自己,就跑到值班室里,大声质问起来:“老程,你是怎么看守花场的?我的盖花布让人给偷走了,你也没看见吗?”
程卫远听了,不高兴起来:“昨夜风那么大,又来了那么多人在盖棉花垛,我只能看住承包户不要乱抱别人的棉花,又不是专门看管你的盖花布!何况棉花场那么多棉花布,我知道哪一块是你的?怎么看得住?再说了,谁叫你昨夜不来看看的呢?”
老程的这句话一下子把伍成霞激怒了:“老程,你说话怎么这么气人?我知道昨夜里刮大风了,我有盖花布,昨晚上临走的时候,我就把我的棉花堆用盖花布压得实实的。我知道我的棉花不会被大风刮走才没到棉花场来的。你拿着看棉花场的工资,把东西看丢了,还有理由了?”
程卫远的火气也一下子窜上来了:“伍成霞,你搞清楚了,我看棉花场是一分场的棉花场,不是给你一个人看的,这么多人,我怎么能记得住哪块盖花布是谁的?再说了,很多人的棉花盖得很好,也过来看看了,谁叫你不过来看看的呢?你说你知道你的棉花不会被大风刮走了,才没到棉花场来的,你的盖花布不也让大风吹得找不到了吗?”
两人正在争吵着,马文华走过来,将眼睛使劲向伍成霞眨巴了两下。伍成霞立即明白了,连忙走到他跟前。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我看到你的盖花布被老梁给偷走了。”马文华压低声音看着伍成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