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亚妮验收的。”那名职工立即回答。
陈建疆连忙来到张亚妮跟前:“张亚妮,那车棉花是你验收的吗?到底能达到几级花标准?”
“厂长,他的那车棉花是我验收的,能达到二级标准。”张亚妮赶紧回答。
“那你为什么只给人家定三级?”
“厂长,我验的是二级,给刘兰兰报的也是二级,可能刘兰兰认为只能给三级吧,我也不清楚是咋回事。”
刘兰兰吃惊地看着张亚妮:“亚妮,我分明听见你让我写上三级的呀!”
“怎么可能呢?我是老棉检员了,连二级三级也分不清吗?当时你看了,也说可以定二级棉,我就让你写上二级了。谁知你给验收单上写的是三级呢?”
听到外面的争吵声,加工厂党支部书记秦少华也赶过来:“张娅妮,你说说看,这到底怎么回事嘛?”
“秦书记,我说是三级,兰兰说比昨天的那车三级棉要好得多,我就让她写上二级,谁知她还是定为三级呢?”张亚妮看了看刘兰兰。
“这怎么可能呢?亚妮,你分明叫我写成三级,我没听错呀?”刘兰兰感到十分委屈。
“张亚妮,棉花是你验的,你说是几级就是几级。如果你定的是二级,怎么会成了三级呢?”陈建疆看着张亚妮。
“厂长,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是给刘兰兰报的二级,绝对没说是三级的。”张亚妮说话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也听见了,张亚妮让你写上二级,等我卸完棉花回来接过单子一看,上面写的却成三级了。”那名职工也高声对刘兰兰说。
刘兰兰觉得更委屈了,但又不好说什么,因为验收单的等级是自己签发的,张亚妮又不承认给自己报的是三级,那名承包户也在帮张亚妮作证,她只好认了:“实在对不起,我没听清楚,也没问清楚就签发验收单了,这是我工作疏忽造成的,下次工作一定会仔细一些,我这就重新签发一张给你,今天的事情请你原谅。”刘兰兰一边向承包户道歉,一边向陈建疆、秦少华说明情况。
听到刘兰兰承认是自己的过错,这名承包户更来劲了:“你对我们老百姓有什么刻薄的嘛,我们种点棉花容易么?你一句没听清楚,就将我们打发了,如果我没发现,还不知你要坑我们多久呢?”
“是呀是呀,我们种点棉花容易吗?你这样坑我们,对你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处嘛!”其他交棉花的职工也跟着嚷嚷起来。
张亚妮赶紧过来调和:“算了,算了,她没干多久,请大家理解她谅解她。”说完又给那名承包户使了个眼色。
那名承包户气呼呼地提高了声调:“你说让我们理解她,那谁理解我们?真是站着说话不怕腰痛。”
陈建疆和秦少华也劝说起来:“这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以后会让我们的棉检员以此为戒,在验收工作中注意细节,请你原谅。”
“要不是看在秦书记和陈厂长的面子上,我还要找场领导讨个说法呢!”那名承包户气呼呼地看着刘兰兰。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刘兰兰见钟海涛正坐在钟瑞旁边看他做作业,便把白天发生的事向他说了后,仍然十分生气。钟海涛赶紧劝起来:“算了,兰兰,别生气了,老百姓种点棉花确实也不容易,他们为这些事情争争吵吵很正常的,你下次注意点就行了。”说完就下厨房了。
刘兰兰一看钟海涛下厨房了,连忙跟过去:“海涛,你去看看钟瑞做作业就行了,我来做饭吧!”
“钟瑞的语文作业我看过了,已经做完了,现在正在做数学作业。我已经跟他说了,还会的地方来问我。兰兰,你也很累,歇歇吧!我来做饭。都说干这活吃香得很,我看也很累人的!”钟海涛心痛地看着刘兰兰。
“海涛,说实话,累点苦点我倒是不怕,就是怕和人难相处。场部上的这些人和分场里那些人就是不一样。分场的那些职工们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哪怕是吵架了,没两天就忘了,来来往往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哪像场部的这些人,肚子里尽是些花花肠子。”刘兰兰叹了一口气。
“其实,兰兰,你可能不知道吧,机关里的人际关系比你们那里还要复杂呢。他们每个人看起来整天都是笑嘻嘻的,可一转眼就把你给卖了。昨天老王见到我还笑呵呵地打招呼,今天中午他就跑到纪委张书记那里告了我一状,说我把他电脑瞎捣鼓死机了,里面的资料也丢了一部分,张书记听了,发了一通脾气。我正好上卫生间,听到张书记正为这事点到我的名字说,‘钟海涛是一个生手,让他动你的电脑干什么?把资料搞丢了,他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老王又站在一边,我才知道是他告了我一状。其实谢科长当时在用我的那台电脑,我只是到他办公室里临时用一下打印了一篇稿子出来,并并没动他的文件夹的。我在担任支部书记的时候,就经常和老王打交道,按说他不应该为这事去告状呀?诶!机关里的这些人哪,也不知是怎么了,为了能到领导那里有话要说,就想方设法找话题,实在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就硬找别人的缺点或不足来作话题,诶!算了,不说了。”
“叹什么气呀,海涛,干好自己的一份工作就行了,大不了,咱们还回分场去干,我觉得在分场里也挺好的。还是分场里的那些人实在,肚子里也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这回,轮到刘兰兰安慰起钟海涛来了。
“兰兰,你有些天真了。党委常委会研究的人事任免,哪能说让你来就来,说让你走就走了呢!除非党委另有所考虑,需要把咱们再调整出去,否则的话,只能在这里干下去了。不过兰兰,我觉得也没什么太大的困难,白天电脑不够用,晚上多加一会儿班就行了。我吃了饭就去加班,等到钟瑞把作业做完了,你们都早点休息,不要等我了!”
“海涛,哪能睡得着哟!你去加班,我再把棉花品级标准看一下。”
吃罢晚饭后,钟海涛到办公室加班去了。刘兰兰把锅碗勺洗刷完后,得知钟瑞已经将作业做完了,又叮嘱他不要看电视时间太长了,洗漱完后早点睡下后,就坐在桌子旁摊开书认真看起来。遇到比较重要的地方,她又用笔勾记下来。
可能是太疲劳的缘故,刘兰兰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打起瞌睡来,最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爬在桌子上睡下了。
钟海涛加班回来后,看见刘兰兰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她,就拿了一件衣服轻轻地披在她身上,然后转身洗漱去了。
刘兰兰还是醒了。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一点钟了,连忙问起来:“海涛,肚子饿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
钟海涛连连摇头:“不用了,兰兰,赶紧休息吧,我明天还要早早起来校对材料呢!”见刘兰兰又要打开书,钟海涛催促起来:“兰兰,赶紧睡觉去啊!”
“就睡,就睡。”刘兰兰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可仍然没走进卧室。
“哎,我说海涛,我还是感到这事有点不大对劲。你想想看,如果是我听错了记错了的话,那个承包户为什么不找我的麻烦,却要找张亚妮讨说法呢?”
“兰兰,你怎么还在想着这件事情呢?你只要坚持原则办事就行了,如果是你听错了或是记错了,下次注意点就行了。兰兰,别再胡思乱想了,赶紧休息吧!”钟海涛又催促起来。
“都说棉检员是肥差,我看真是苦差事。晚上下班的时候,陈厂长把张亚妮叫到他办公室去了,可能还在询问这件事呢!”刘兰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卧室里。
第二天晚上快下班的时候,陈建疆又来到张亚妮和刘兰兰跟前:“张亚妮,你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厂长,那我要不要过去?”听见陈厂长要将张亚妮留下来,刘兰兰估计还是前天下午那车棉花等级的事,连忙问起来。
“不用了,刘兰兰,你回去吧!”陈建疆头也不回地答复了一句。
第三天早晨上班后,刘兰兰像往常一样,来到厂区准备打扫卫生,政工员付玟走到她跟前:“兰兰姐,陈厂长叫你到他办公室里去一下。”
刘兰兰急忙丢下手中扫把,往厂长办公室走去。
陈建疆正在办公桌上整理轧花报表资料。看到刘兰兰进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后,说话也开门见山起来:“兰兰,你坐下,知道我叫你来办公室有什么事吗?”
刘兰兰估计还是为前天那车棉花等级的事,连忙回答陈建疆的问话:“厂长,我知道的,应该是前天那车棉花的事,厂长,是我错了,前天下午我确实听到张亚妮说给三级,就签发验收单了。我知道这件事情影响很坏,也知道那个承包户的棉花符合二级标准,但想到张亚妮验花比我有经验,或许她打三级有她的理由,我就没多说什么了。如果当时我坚持打二级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不过,这件事情责任还是在我,是我工作不细心,没问清楚造成的。”
“刘兰兰,我虽然快退休了,但还至于老糊涂了。凭我这些年在加工厂的经验,前天下午的事情我一眼就看明白了,后来我和支部书记秦少华让人将这件事情再调查一下,终于弄清楚了。前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是张亚妮和那名承包户事前谋划好的。之前你和张亚妮在验收棉花时发生争执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昨天下午下班后,我和秦书记已经又找张亚妮谈过话了,她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表示今后一定要改正。这几年,加工厂的棉检员受到处理或诫勉谈话甚至撤职的不在少数,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行为不检点,把场党委赋予她们的那么一点点权力,把厂党支部对她们的信任当作自己的以权谋私的工具,任意抬高或压低职工的棉花品级,不按棉花实际情况扣除水分和杂质,这是加工厂党支部绝对不能容忍的,也是场党委绝不允许的。其实,场党委对棉检员的待遇已经很不错了,按照在职业务干部待遇发放年薪。不管怎么说,如果好好珍惜这份工作的话,年薪也够花了,完全没必要那样做。所以,希望你以后当个公正的棉检员。”陈建疆说完,慈祥地看了刘兰兰一眼。
“谢谢厂长的理解,我今后一定更加小心,不会再犯前天错误了。”陈建疆的一番话,将刘兰兰的委屈一扫而光。
“嗯,这样很好,兰兰,工作上除了有责任心外,还应该有细心的。好了,你接着去忙你的事情吧!”
从厂长的办公室出来,刘兰兰回到厂区准备继续打扫卫生,张亚妮连忙迎上去:“兰兰,前天下午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另外,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陈厂长和秦书记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让我们俩验收棉花的时候,以你的检验为准,让我来协助你。”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地让刘兰兰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亚妮,刚才陈厂长让我到他办公室去了,我把前天那车棉花的情况也如实地向陈厂长说了,他要我工作上除了有责任心外,还应该有细心的,他并没说以我检验为主呀?再说了,我还没单独验收过棉花呢!不行,我得找陈厂长说说去,他这样做不合适。”
刘兰兰说完,不顾张亚妮的阻拦,拔腿就往陈建疆的办公室里跑去。
刘兰兰风风火火地跑到厂长办公室里,见陈建疆仍然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桌面上的轧花报表等资料,她顾不上礼节了,心急火燎地说起来:“厂长,你不能这样对待张亚妮,她是咱们厂里老棉检员了,你怎么说调换就调换了呢?再说了,我的棉检经验确实不如她呀?”
“兰兰,这是昨天晚上厂支部会议研究决定的。秦书记计划让她再跟你干几天,等到你完全能够独立检验了,再将她调整到棉检室去做化验工作。”陈厂长仍然一边埋头在整理资料,一边回答刘兰兰的话。
“可厂长,我觉得只要亚妮认识到自己错了,并且立即改正错误就行了,这样处理太重了。”
“这样处理也是对她的一种爱护,否则,事情闹大了,弄到场党委那里,处理起来就更重了。让党委来处理这件事,她就有可能要离开棉检员岗位到车间里当一名轧花工了。厂支部这样处理后,我会将处理结果汇报给场党委,这样就不被动了,同时,张亚妮也能保住业务干部的身份了。厂支部这是从爱护她保护她的角度出发,才作出这样处理决定的。”
听了陈建疆一番话,刘兰兰只好走了。
这几天,细心的职工们在交棉花时很快发现,过去由张亚妮主要检验主定等级现在是改由刘兰兰作决定了。即使是张亚妮在检验棉花,在确定等级的时候,也要跟刘兰兰商量后作出决定。于是,他们从这一细微的变化中感受到了检验工作的调整。
晚上下班后,刘兰兰虽然在软软的棉花垛上奔忙了一天感到很疲劳了,仍然坚持下厨房。这时,一个多年未上门的三分场退休职工甘洪霖拎上一个大包来到刘兰兰家里,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兰兰,我白天就在打听你们家的住址,也问过你爸了,原来你们家住在这里!”说完眯起眼睛打量起刘兰兰的房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