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正和掌柜的交涉要房间的男人,回头看到我时,眼里迸发出巨大欣喜,快步上前来。
“您怎么在这儿?”
男人名唤于海兴,原先是个跑江湖的,所赚银钱不多,甚至一度连自己都养不起。
五年前,他所在的商行得老东家卷了所有银钱跑路,商行彻底倒闭,临了还把所有债务,都扣到于海兴身上。
那时于海兴不过刚成亲一年,夫人生下女儿后,身体已经透支到极点,再因为银钱一下接不上,连药都吃不上,竟是硬生生地病逝。
于海兴没任何办法,又当爹又当娘的,可是债务缠身,什么都不做也不行。
到后面,他抱着年仅不到一岁的孩子在街头晃悠,一时想不开想寻短见时,是我救了他。
了解他的基本情况,我干脆就用我现有的银钱,支持他东山再起,到后面,他的商队不负所望,终于做起来。
在那之后,我仍旧会资助着他的商队,一方面是想着跑一下生意,但更重要的,还是让了给那些在绝望边缘,有事可做,有活下去的希望。
很多对生活没希望的人,其实需要的,也就是一个缓冲时间和一个别人愿意给的机会。
“许久没出门,正好出来转一转,没想到会在洛城这里碰到,真的很巧。”
我也有些意外,打了声招呼,又简单地问了两句行程,让于海兴注意商队人员的安全,也就抬步往上走。
至于落在最后的那道瘦高身影,我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到他的身上,直至往房间那边拐去,眼角余光瞥到他的身影。
许文冕站立在原处,微昂起头,双眼跟随着我的走动而动,神情里明显还有几分失落。
真是个怪人。
我心里咕哝一句,没理会,径直回房。
夜深。
万物寂籁时,我也不知是认床,还是来到一个全新的地方,竟半点都睡不着。
辗转反侧后,确定真的睡不着,我干脆从床上起来,制止迷迷糊糊想起来伺候的扶桑,我站在窗台前,看着外面的明月。
月洒清辉。
眺望所到之处,蒙上一层清明洁白柔光。
不愧是洛城。
哪怕夜深人静,也独有属于它的一番风韵,让人…流连忘返。
心情缓和一些,我准备关窗,眸光不经意瞥过楼下一道身影,蓦然一顿。
许文冕正盯着我的房间看。
我的脑袋装着大大的问号。
不是。
大半夜的他不睡,盯着我的房间做什么?
透亮的月光下,我和许文冕四目相对,能很清楚地看到许文冕略显局促的眼眸。
很快,他又直视着我。
想了想,我换上一身整齐衣衫,直接下楼。
“你想做什么。”
这是客栈外的院子,足够大,安静也安全。
我看着许文冕,神情中透着不解。
许文冕绞动着双手,微垂着脑袋,神情里有明显的不自在,嗫嚅着把话说出口。
“你,会不会剥夺我现在所做的事情?”
我哑然无语。
正想说他真的欠时,许文冕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话。
“你不是这样的人。”
脑子里面的感叹号,再一次转变为问号。
大抵是注意到我的神情,许文冕苦涩扯了扯唇角,声音沙哑:“我跟着商队跑这一趟,回去后就能还你一些银钱了。”
“另外。”
他伸手,拿出一个很是破旧的荷包,拿出零零碎碎的铜钱:“这是二十两。”
“先还你。”
于海兴带的商队,是可以提前预支的,许文冕也说了,确实是他先预支的。
再加上应佳兆还他的那一点银钱,满打满算的,也就有二十两,和十个铜板。
许文冕的改变肉眼可见。
从一开始的疑惑,到现在,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许明月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让许文冕有了改观。
不管是因为什么,许文冕变化的真正原因我不清楚,也懒得去探寻,干脆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
翌日。
马车上,苏轻叶伸手扯了扯房思妤的小脸,很不解:“不是,你究竟在忧虑什么啊。”
今天一大早,我们就陪着房思妤去拜访当地的老大夫,确定了房思妤的情况。
没想到,老大夫让房思妤放松心情,不要过于忧虑和悲天悯人,否则病情只会更严重。
房思妤‘哎呀’一声,连忙避开苏轻叶的魔手,嗷嗷地说着:“没有没有,咱们快游山玩水吧!”
“可以放松心情!”
在确定房思妤身体能承受得住后,我们彻底放飞自我,玩遍洛城城内,又觉意犹未尽,干脆到洛城附近的山水间游玩。
“你们这次来的时机也是正好,阳光明媚的,还不会特别热和太阳直晒。”
“前段时间,洛城都已经干旱,一滴雨都不下,人走在路上,都能烤熟咯。”
游船时,船家是个极其健谈的中年人,推荐起本地特色很在行,和我们聊得天南海北的,很是热闹。
到后面,说到今年的天气,还咕哝一句:“今年的天气,可真的是怪异。”
船家随意一说,又谈起其它事情,我却赫然想起另外一事。
今年天气确实很怪异。
听闻岭南地区连续下了将近三个月的雨,如今已经涝得多处成灾,朝廷都是头大的。
还有西北,过段时间似乎也要连续一场一个多月的雨水,如此一来,影响就更大了。
西北位置,可是煤炭的主要供给。
从船上下来,我就向苏轻叶、房思妤说起我临时做下的决定:买煤!
煤能够研墨成粉,和香料一起做成香饼,是很多文人墨客都喜欢且必备的东西。
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不止可以卖给汴京城的文人墨客,就是其它地区,都可做得。
“做。”
“你的目光和想法,我们还能不相信吗?”
商议之下,很快就做出最终决定,我们也由游玩模式,转为兼生意模式。
原本定下只玩半个月,到要彻底离开洛城时,满打满算,在洛城呆了整整一月。
坐上马车离开时,房思妤掀起车窗帘子,看着街道两侧的风景,满眼都是不舍。
我正要开口安慰有时间可以再来玩,却见到站在路边的窈窕和颀长身影。
即便是背对着的,也能感觉到属于少女的欣喜,以及男人的沉稳宠溺。
也不需要她们回头,我就知道,那是许明月,和现在还是我丈夫的陆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