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跌坐在地，被扶起，勉强站着的陆星尘，震惊地往我的方向看来，对上我的眼睛，满是骇然，还有不敢置信。
他不相信我会对他如此绝情，然而，我本身也没想过要对他绝情，是他，把我往外推就算了，还总是逼着我与他反目成仇。
如今这样，如他所愿了。
我被褚云峥抱走。
昏迷之前，我看到褚云峥一脸惊恐，仿佛我要在他的手上彻底消逝的模样。
他很慌乱。
这种担忧，我从未在陆星尘那里体验过半分，反倒是在褚云峥这里，体会得格外真切。
再次醒来时，夜色已经很深。
烛火在房间内摇曳。
没有温馨，反倒泛着一丝冷意。
我头重脚轻，眼睛睁开一道缝，就见到床榻边上，趴着一个身影。
是褚云峥。
他这会儿趴在床沿边，似乎已经熟睡，眼底冒着青黑，就连下颚处也带着青色胡茬，看着格外的憔悴。
短短时间内，他好像老了好几岁。
“主子！”
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的扶桑抬头见到我睁开双眼，呆愣地看着褚云峥的模样，连忙开口。
这一声喊，直接吵醒褚云峥。
男人猛地抬起头，双眼里都是红血丝，看到我真的醒来，松了一口气，又连忙吩咐扶桑，把元老他们喊进来。
元老他们见到我醒来，第一时间松了一口气，上前给我诊脉，凝重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到最后，彻底放下心来。
“你啊，这次可吓死我们了！”
元老埋怨，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现在知道了吧，就陆星尘那样的，就应该离他远远的，而不是为了不得罪他，给他一点好脸色！”
“元老。”
褚云峥的声音也有一点沙哑，及时开口，替我圆场：“她刚醒来，就别在这些事情上责怪她了，她自己也会记住教训的。”
“你就护着她吧！”
元老无奈至极，扫了我一眼，见我神情还有一点恍惚，到底没舍得再继续往下说重话，轻哼一声，扭头离开。
“扶桑，你出来，晚会儿给你主子熬药！”元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房间内，很快只剩下我和褚云峥二人。
褚云峥看了我一眼：“需要坐起来一会儿吗？躺了那么多天，身体应该浑身发软，坐一会儿会好点。”
他很细心，我却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我躺了，多少天？”
许是多日没润喉的缘故，嗓子也有点火辣辣的痛。
褚云峥第一时间端来早已经温好的白开水，放在一侧，又上前，伸手把我从床上扶起，在我靠在床榻上时，往腰后垫了一个软枕。
这才端起温开水的杯盏，递送到我嘴边。
看样子，是想要伺候我喝下。
我有点懵，神情略显错愕地看着他：“你……”
“喝吧。”
“刚醒来，浑身没力气，拿着茶盏，你自己喝得不及时。”
褚云峥洞穿我心里想法，直白道出。
他一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我想了想，不再矫情，就着他递送过来的杯盏，开始喝水润喉。
等喝得差不多，褚云峥才把杯子放到一边，拿来手帕，在我唇边轻拭掉水渍，看得我更麻木了：“不是，你怎么做起伺候人的事情了……”
“这几日我都在。”
褚云峥看着我，眼神有一瞬的恍惚和紧张，他微抿唇角，神情还有一点后怕：“我原本以为，你和别人在一起也无所谓，只要你幸福，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算在旁边，祝福你也是好的。”
“可是……”
“原来真的没有在自己面前，被自己对待的安心感，别人，也不会按照我所想的去对你，想要你幸福，还是得看我自己。”
“我以前一直在忌讳，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可现在，纵然强扭的瓜不甜，我也要摘下来，要自己亲自护着。”
褚云峥看着我的眼神格外赤果果，没有半点掩饰。
他在向我表明他的决心。
这一次，他不会再因为我不想和他在一起而放手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心头剧烈颤动，脑海中蓦然出现昏迷中出现的一帧帧画面，那些心痛，还萦绕在心头。
我看着褚云峥，问出那一句从醒来后，就一直想问而没有问出口的话：“褚云峥，为了我，这样做，值得吗？”
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梦到了前世。
但这个前世，不是我死前的前世，而是死后的前世。
在我死后，第一时间知道的陆星尘要把我扔到乱葬岗，任我被豺狼吞噬，我原本以为，有许明月那一句说情，我的情况会好些，不至于落到死无葬身之地，却不想，到最后，我还是被扔在了乱葬岗。
因为，那时候的陆星尘忽然发现，许明月是‘月日’，他更加憎恨我，厌恶我，恨不得我无来生，非但把我扔在乱葬岗，还特意引来更多的豺狼。
我看到自己被豺狼一口口地吞噬，到后面，连完整的骸骨都没办法找到几块时，褚云峥出现了。
他像疯了一样，凭借着蛮力，从那些豺狼的口中夺回我仅剩的骸骨，带着我回去，想让我好好地下葬。
可是……
事与愿违。
已经是镇国公的陆星尘，他当即恨极了我，在那个时候，还要和褚云峥作对，扬言要将我挫骨扬灰，再无来生。
是褚云峥。
他奉出全身军功，换取一个带着我离开汴京城的机会，带着我，拜入真正的护国寺，成为其中一员，为我祈福，供奉香火。
他付出所有能付出的东西，在某一日，求上护国寺方丈，让他为我主持公道，愿用往后的来世，haunt我重来一次。
那一次，他的青丝早已经变成银发，在佛祖和方丈面前虔诚求助。
那时，他才过而立之年，却已经彻底陷入疯魔。
从那之后，再无其它记忆。
而我，真的重来一次。
是他的祈愿，还有执念起了效果。
如果没有他，根本就不会有我的来生。
但褚云峥是个痴儿，他付出一切，从未想过要有被回报的时候，所以，只要我认为这样选择是幸福的，他只会祝福。
褚云峥一愣。
他抬着头，有些惊愕不定地看着我：“你，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