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尘和他人言笑晏晏,温润又有礼。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如此。
可惜,以前的我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误把他的疏离、淡漠当成贵家公子的翩翩有礼。
看到他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斥着君子风范,我不由想到以后。
以后,是否会有那样的一日,因为许明月,他彻底断开这些看起来算不得正经的应酬?
或许会。
毕竟许明月是他的心头好,真正得到的那一日,他至少会欢呼,神情里会带着欢乐。
又或者不会。
他需要应酬,但他一定会给足许明月安全感,带着许明月出来,认识他的朋友们。
我始终不是许明月,也得不到陆星尘的另眼相待。
就在我脑子里胡思乱想时,那双温润的眼眸看向我。
四目相视的一瞬间,陆星尘似乎没想到会看到我,有一瞬的怔愣,眼底很快划过一抹不悦。
眼看陆星尘准备抬起脚步,往我的方向看来,我淡淡收回眼神,头也不回地带着扶桑往楼上走。
“来金樽风骨楼也不告诉我一声?”前脚刚踏进雅间,后脚苏轻叶的声音就响起。
苏轻叶从身后走上来,第一时间揽住我的肩膀,带着我往雅间里走,还很爽快地把门甩上。
“你怎么过来了?”
在位置上坐下,我惊讶地看着苏轻叶。
“忙完了,自己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干脆过来了。”苏轻叶斟了一盏茶,推到我面前。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些复杂:“我在楼下就看到你和陆星尘的互动了。”
“你,没有任何的打算吗?”
苏轻叶眉心拧得很紧,话也说得直白:“我是觉得,如果可以,你和陆星尘这一段感情,能修复则修复,如果不能修复,就忍痛将这样的跗骨之蛆彻底清除。”
“会痛。”
“但这样一来,至少你不会浪费任何时间,也不会再投入更多的沉没成本。”
我微顿。
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
好一会儿后,我松开,神色却有些发紧:“你说的,我都很清楚,但有的东西要做起来,算不得简单。”
长叹一声,我轻笑,又带着些苦涩:“我和陆星尘之间,确实比较特殊。”
苏轻叶也瞬间缄默。
“倒也是。”
“你和陆星尘的事情是在宫宴上发生的,虽不是今上赐婚,但也相当于今上赐婚。”
“这种情况,不只是需要你果断了结,也同样需要陆星尘一起进行的。”
对我和陆星尘的一些问题,苏轻叶也很清楚,如今道出这些话,也是明白个中原因。
她摇头轻叹,最终没再就此事多说什么,直接转了话题:“我接下来要开始努力生活,赚大钱了,至于男人,呵,我管他去死!”
苏轻叶和陈清泉之间的婚事,虽说是和平结束,但这一份和平的背后,她所拥有的东西,都已经彻底失去。
可以说,苏轻叶完全就是净身出户。
“如今这种境地,你没有过后悔或者不甘吗?毕竟,你本来是真正的名门千金,如今因为陈府,弄得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是讨论,更不是扎心,只是想知道,苏轻叶究竟是怎样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落差的。
重生回来一趟,很多东西我都能放得下,可要我放下所有,连自己苦苦经营的身外之物,都要成为陆星尘和许明月幸福起点的垫脚石,我真做不到。
“没有什么放得下和放不下吧,人心不是一瞬之间就凉的,当彻底凉透时,就会发现,有的东西,再计较也没用。”
苏轻叶轻啜茶饮,眼角眉梢都是释然:“更何况,世上没有后悔药,更没有所谓的时光倒回。”
苏轻叶说,没有自己真正的撞南墙,没有撞到死,那就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她自认为,她和陈清泉是体面分开的,也不是因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闹得脸面都撕破了。
这种时候,她真的没有生出半点后悔的滋味来。
“同样的事情,也会因为性格等各种原因,以至于处理方式会不一样,没有必要比较。”
“是对还是错,只有往下走,走到尽头,各自的心里才有评判而已,但也只是各自评判。”
“谁又能说,你一定错,又或者说,你一定对呢。”
苏轻叶的话如同一盆清水从我的天灵台缓缓扫过,那些污浊和茫然,都被推到一边。
脑子从所未有的清晰过。
是啊。
谁又能说,对错一定就能有所体现。
哪怕是前世,我和陆星尘到最后的地步,站在陆星尘的角度来看,大抵也是我活该。
如今,我没报复陆星尘,可那些变化,落入陆星尘的眼底,不也觉得是我的手段吗。
既然理不清剪不断,那就不要理不要剪,按照自己的想法往下走就好了。
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在金樽风骨楼呆了将近一个时辰,我先苏轻叶一步离开,返回陆府。
“夫人。”
刚回到景和堂,应佳兆就迎了上来,第一时间告诉我,她已经问过医馆那边,是可以带人过去的。
“夫人要是觉得麻烦,不想亲自过去,奴才也可以帮忙,按照夫人的要求进行抓药的。”
应佳兆说这话时,神情很认真,就真的只是想着帮我解决一个问题而已。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过去一趟就行,这件事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应佳兆连连摆手,带着伤疤的脸上都是羞赧:“夫人帮了我很多忙,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都算不得什么。”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我也没有再和应佳兆客气,只说过后我会找时间过去一趟。
临近傍晚,我从画架前起身,净手,喝着扶桑专门炖好的血燕,就听扶桑开口。
“主子,姑爷他回来了,但是,在书房那边呆了很长时间,听说表小姐也过去了。”
“真不知道表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她难道连基本的男女大防都不懂吗?”
“再说了,书房那是什么地方,哪里是外人能够过去的。”
在扶桑带着怨念的絮叨下,我将血燕喝完,起身前往陆星尘所在的书房。
我就是好奇,想看看陆星尘和许明月究竟在做些什么,却没想到,会看到那样‘历史性’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