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程岁很是惊讶，她攥被子的手缓缓收紧。
闭眼，尾音有些颤道：“滚……”
陆厌咬着一侧牙齿，慢慢站起来，走过去，试图伸手去碰她的脸，让她看自己。
却被程岁猛地挥手打开。
她抬头去看他，陆厌被她的眸色惊到。
程岁的眼眶通红，盛满泪水，像是随时能掉下来，像是承受了什么莫大的屈辱。
而陆厌刚才说的话，以及刚才的行为，的确称得上对她的侮辱。
程岁身子往后退，没有半分之前见到他的高兴和满心欢喜，直到背贴墙，退无可退时，才停下。
她哑着嗓子说：“陆厌，当初在包厢里，那些伤人的话是你说的，是你说自己感到了厌烦，是你说我很没有意思，是你说勾勾手指我就能相信你，回到你身边。”
“我起初信了，以为你真的已经对我厌烦到了极致，真的不喜欢了。可后来，我又发现你躲在我的小棚里偷偷哭……”
“那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啊，是不是包厢里的那些话，是你迫不得已说的。”
“于是我选择厚着脸皮留下，留在白马路的那个房子里，想给你和自己一个重新的机会，但是……”
“是你整天整天不回家，还搬走了你的所有东西，是你自己和各种女人纠缠不清，经常出现在绯闻杂志上……”
“陆厌，是你先放弃的。我也已经学着慢慢放弃你忘记你，但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你说你想照顾我，是出于什么心情？又是愧疚吗？可怜？还是把我当成了，又是勾勾手指就能回到你身边的……廉价玩物？”
程岁将这段时间的心酸事全部说出，同时，泪水从脸颊滑落，怎么也止不住。
陆厌看着她的神色，心里有如刀割。
但……这是他从最开始就期望看到的，是他演戏至此的目的。
程岁起身，不顾自己疲惫的身体，去推他，把他往外推。
陆厌心中万分酸涩，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他继续伪装成无情无义的混蛋，冷冷道：“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我必须在你生病这段时间照顾你，否则我良心过不去……”
这话，像是刀子般来回切割程岁的心。
她泪水涌出，隐隐崩溃道：“我不需要！”
陆厌站在原地屹立不动，任由她怎么推。
程岁逐渐没了力气，自己坐在床边，伸手去抹泪。
陆厌始终垂眸盯着她瞧。
在她的情绪逐渐平复后……
他蹲下，在她面前，绷着神色，抬手，去替她擦拭眼泪。
但程岁却仍旧没让他碰自己。
而是转头避开。
陆厌的指尖在半空中蜷缩，僵持两秒后，缓缓收回。
他垂眸，低声问：“恨我吗？”
程岁偏头看床头的雪白墙壁，不回复这个问题，只声音很轻：“陆厌，你走吧……”
别再来找我了……
程岁阖眸，眼睫毛轻轻颤抖，鼻翼翕动，呼吸声隐隐有些沉重。
陆厌的心口窝感到钝痛，但他无比清楚，这是他的自作自受，这是他有生以来，做的最好的一场局。
他垂眸，喉结滚动，低低笑了声，透着自嘲。
这一声声，程岁也听进了耳里。
陆厌却突然起身，将她直接扛在肩头，转身带着她，大步往出走。
程岁被吓了一跳，忙慌乱喊他的名字……
但陆厌却始终没有理会。
他步伐沉稳，将她塞进后车厢后，才盯着她的眼睛说：“恨我吧……”
话落，他退后一步，把跑来的平安也塞进后车厢后，起身，关门，绕去驾驶座，驱车前往白马路。
只不过才一周没回来，程岁再看到这个房子时，就觉得陌生。
平安似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也低落着不出声。
陆厌的手，始终牢牢环着程岁的腰，几乎半强迫的，把她往房子里带。
田姐听到动静，忙跑出来，看到程岁后，激动不已，高兴开口：“程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程岁已经没什么精神去回复她，只低垂着头，沉默看地板上的花纹。
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块瓦，都让她感到窒息。
曾经她觉得这里有多温暖，现在就觉得有多残忍。
陆厌没看她，只对田姐说：“做份清淡的早餐。”
田姐应下，忙跑去厨房开始忙碌。
陆厌把程岁带到沙发处，让她坐下，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以后就住在这里，这个房子就是你的，田姐会一直留在这里照顾你……”
“如果你觉得平时没事，还想去摆摊卖你的煎饼果子和关东煮，那就去，但是要田姐跟着。”
陆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程岁耳朵里钻。
她抬手，慢慢捂住耳朵，眼睛紧紧闭着，很是痛苦。
同样痛苦的，还有坐在旁边的陆厌，他想去触碰她的手，克制在身边收着，用尽毕生演技，去做一个渣到了骨子里，薄情到极致的男人。
等到这个冬天结束就好了……
程岁会健康，一切都会好起来。
陆厌在心里一遍遍自我告诫，他逼自己不要心软。
田姐的饭做了将近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客厅里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声响，处处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
程岁对陆厌，已经无话可说。
田姐在陆厌的示意下，将饭菜端来，放在茶几上。
但程岁已然痛苦到……只看了眼熬煮得很烂的粥，只闻到了淡淡的粥香，就开始反胃。
她猛地起身，冲进一楼的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个不停。
陆厌跟着走过去，站在门口，不嫌弃地看着这一幕，他视线压低，遮住了最真实的情绪，露在外面的，只是冷眼旁观。
程岁把肚子里的那点水都吐完后，用冷水洗了把脸，水流从脸颊滑落，她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瘦弱、苍白、一点都不健康。
而陆厌，就在她斜后方站着。
眸色是那么冷淡……
没有一点爱意……
兴许是水太冷了，程岁的眼前终究浮起一层雾气，她低低的，嘶哑的笑出了声。
嘲笑自己这十多年的，被人丢弃的……爱情。
陆厌，我讨厌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