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武府距离北境数千里,途中又群山叠嶂,又有大河隔断,道路遥遥迢迢。
若是策马飞驰,则要耗费不少时日,才能到达。
玄兽鸿雁速度非凡,且耐力极佳,飞行之时,无需停歇休息,一日数千里。
不过。
夜间则不能赶路。
一旦在赶路的时候,遇到那些可以飞行的飞天邪祟,就连武圣境界的高手,也是性命难保。
若是正面激战,武圣当然不会惧怕那些九阶、十阶的飞天邪祟。
可飞在空中则不一样。
飞天邪祟只需将武圣的坐骑弄死,武圣就只能从万丈高空坠落,活生生摔死。
除非……
走上武道通神之路,步入神武九变,实力强横,要么在举手投足之间,就能诛杀飞天邪祟,要么学了御空飞行的武道秘术,不惧高空坠落。
叶北玄在途中休息了一夜。
来到一座小镇,找了个客栈住下,将身上染血的衣服换掉,随即就在客栈里修养,运转过去不灭经,闭门疗伤。
第二天。
叶北玄再度启程之时,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随即就骑着玄兽鸿雁,一路往北境而去。
越是往北就越冷。
叶北玄坐在鸿雁背上,观察下方的山川河岳,只见长野的景象渐渐从秋色枯黄变成白雪皑皑……
北境八月即飞雪。
叶北玄离开北境之时,遍地草木葳蕤,而今重回故乡,北境已是遍地积雪,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区区数月,还不足以让人产生近乡情更怯的想法。
叶北玄只是在靠近北境侯府的时候,让玄兽鸿雁放慢飞行速度。
若是让玄兽鸿雁全速飞行,一不小心,就从侯府上空飞了过去,还得再重新飞回来。
鸿雁在数十里外开始减速,从高空渐渐靠近地面。
待到靠近北境侯府之时,府中之人已能看清坐在鸿雁背上的到底是谁。
“少主回来了!”
“君侯回来了!”
“快快迎接……”
北境侯府顷刻间炸开了锅,府邸里一阵喧闹。
“哪呢?在哪?”
佟管事心急火燎的跑出来看,四下张望,却找不到叶北玄在哪儿。
这老仆年龄大,是真的有老花眼,看不清东西,而不是像公孙长老那样,表面上老眼昏花,而实则却是个长生高手。
时至今日。
佟管事不只要管着叶北玄居住的那座主院,而是成为了整个北境侯府的大管家,整座侯府,里里外外诸多事务,都得由佟管事拿主意。
前阵子。
那群从天渊聂家远道而来的宾客,就是由佟管事出面招待,叫人收拾了一间院落,让那些聂家之人住下。
不久前。
大泽风家有贵客来到北境,也是由佟管事亲自设宴招待,将贵客安顿在北境侯府当中。
除了这些府中之事,北境的诸多政务,佟管事也要过目,却不指手画脚瞎指挥,而是查账,看看是否有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做假账。
这老仆忠心耿耿。
哪怕曲玉青在叶家一手遮天那段时日,佟管事依旧没有屈从于那个贱婢,而是忍辱负重,一直在替叶北玄着想;哪怕叶北玄被逐出府邸,住在北山别院的那些天,佟管事也一直在送饭,风雨无阻。
今日。
叶北玄回到北境侯府,最激动的就是这个早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仆。
只可惜。
年纪大了,难免老眼昏花。
反应也迟钝。
佟管事凝神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发现叶北玄在哪。
“在天上。”
有人提点道:“君侯骑着大雁回来了。”
佟管事这才抬起头,狠狠的揉了揉眼睛,看到叶北玄骑着一只鸿雁,正从空中缓缓降落。
“少主回来了!”
佟管事大喊一声,随即朝周围之人吩咐道:“少主从神策武府而来,旅途劳顿,尔等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速速去准备置办饭食,准备美酒佳肴……”
佟管事三言两语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府中之人各自散去。
佟管事则站在广场里,翘首期盼,静静的等待叶北玄落下。
扑腾。
叶北玄骑着的那只鸿雁率先落地,另外几只鸿雁也相继飞至广场。
“少主!”
佟管事立即迎了上去,步履蹒跚却在小步慢跑,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只等走近了,就不停的询问叶北玄在神策武府过得如何,吃得怎么样,同门弟子好不好相处……
老人家难免絮叨啰嗦。
叶北玄知道这老仆是一番忠心,也不觉得烦,将神策武府之事随口说了说,报喜不报忧。
佟管事又指着那些玄兽鸿雁说了起来,道:“少主带回来的这些鸿雁,都是神骏不凡的玄兽,只怕是有价无市啊!”
叶北玄道:“这都是友人所赠。”
佟管事不再多问,挥手招来几个府中之人,让他们整理一座园子给玄兽鸿雁居住,随即就指着大殿对叶北玄道:“少主从几千里外回来,肯定是饿了,老仆已让人安排酒菜,都是少主喜欢的……”
叶北玄点点头,走了过去。
玄兽鸿雁刚来北境侯府,还不熟悉环境,有些怕生,一路跟在叶北玄身后。
途中。
但凡有府中之人见到叶北玄,无一不恭恭敬敬的行礼。
这几个月以来,佟管事将整个北境侯府,上下人等,全都梳理了一番。
那些以前替曲玉青办事之人,以及跟大长老叶良平关系匪浅之辈,早就被佟管事处理得干干净净,要么就跟着叶良平一同去死,要么就被关进了天牢。
整个北境侯府,气象为之一新。
不多时。
叶北玄来到大殿。
酒菜送上。
随即又有人带来了鸿雁爱吃的东西,就在殿外的广场里,喂给鸿雁吃。
殿中。
叶北玄细嚼慢咽的品尝着北境风味的酒菜。
佟管事则坐在桌对面。
这老仆并不饿,只是多年以来,陪着叶北玄吃饭陪习惯了,于是就坐下来稍微喝了点温热的水酒,顺便将这几个月里,北境的诸多事务,向叶北玄禀告一番。
若是以前。
曲玉青执掌叶家之时,这些事情都是直接由曲玉青来定夺,而叶北玄则因身体虚弱,只能留在自己那座院子里,根本就来不了这座大殿。
叶北玄记得清清楚楚。
数月之前。
曲玉青就是纠集了大长老叶良平等人,在这座大殿里,商量着篡夺他的北境侯之位,把他叫来大殿,一开口就叫他退位让贤。
那时。
曲玉青等人甚至连借口都懒得找一个,直接就告诉叶北玄,他的世子之位已经被夺了,顺带就将他赶出了北境侯府,让他住进那座荒废已久的北山别院。
可现在。
大殿还是那座大殿。
曲玉青和叶良平早已伏诛,身死魂灭,那群人在叶家盘根错节的势力,也被叶北玄清扫一空。
府中大小事宜,全都又叶北玄一言而决。
叶北玄不在的这些天,府中之事则由佟管事来处理。
老仆鞠躬尽瘁,兢兢业业,将府中偌大的家业,打理的井井有条。
如今。
叶北玄刚一回来。
这老仆立刻就将北境之事尽数汇报,事无巨细,全都说给叶北玄听。
叶北玄一边听着佟管事汇报北境的事务,一边回想着往事,当然也想起了,曲玉青和玄天宗宁震生下的那个野种叶承羽。
再过些时日……
得去一趟玄天宗。
将那野种解决!
叶北玄心中杀意荡漾,对于佟管事说起的那些叶家的家务事,以及北境的政务之事,则并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
佟管事却很固执的认为,自家少主身为北境之主,就算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至少也要听一听,多少有一些了解。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都不算是什么离奇古怪之事。”
“府中之事都由老仆来办,而北境的政务,则按照老主人在世之时的规矩,由叶凤英带着叶家之人,一起商量着办。”
“不过,少主从小就聪慧,或许会对这些政务之事,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佟管事将一言至此,又说道:“老仆会将那些政务折子,全都送到主院当中。少主要是有兴趣,不妨多看看。这世间虽以武道为尊,但少主终究是北境之主,身为一方诸侯,这朝政之事,可不能完全撒手不管啊。”
佟管事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段。
啰嗦是很啰嗦。
言辞却非常恳切。
十几年来。
佟管事一直都是这样,年龄越大,就越是唠叨。
叶北玄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自从去了北境侯府,叶北玄已有好几个月,没有听这老人家唠叨,如今再听,不仅不觉得烦躁,反倒觉得亲切。
不过。
叶北玄对于北境的政务以及府中的家务事,是真不感兴趣,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即就问道:“雪域密林那边,是否有什么意外之事?”
佟管事摇头道:“这倒是没有。以前那些个犯事之人,虽被罚去镇守雪域密林,但有叶凤英镇压着,倒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叶北玄又问:“冰原呢?”
佟管事道:“冰原更在雪域密林以北数百里外,其中的凶险程度,远超雪域密林。因少主不在,叶家没有主事之人,于是一切照旧,也没有刻意派人去探查。”
叶北玄点头道:“既然如此,等过两天,我亲自去看一看。”
佟管事听了这话,眼中满是担忧,说道:“少主刚刚步入武道才几个月,最好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不如让叶凤英带人去冰原走一趟。”
“少主则留在北境侯府,熟悉熟悉政务之事。”
佟管事这话,倒是老成谋国之言。
在这忠心耿耿的老仆心中,叶北玄的安危,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当初,叶北玄说要去神策武府,佟管事就很不乐意,只是身为家仆,管不到自己的家主,也就只能听之任之。
而今。
叶北玄说要去冰原,这老仆如何肯答应?
“少主。”
佟管事又补充道:“神策武府当中,没什么邪祟,少主只是去修行而已,倒没什么危险。可那冰原当中,邪祟横生,幽鬼数不胜数啊。”
叶北玄却摇了摇头,道:“在我看来,北境冰原比起神策武府,倒要安全得多。这世间,最可怕的并不是什么邪祟,而是人心!”
佟管事愕然道:“难道少主在神策武府当中,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叶北玄放下筷子,问道:“佟管事难道没听人说过?”
佟管事愕然说道:“没有啊。那百兵阁的田胖子,每一次去神策武府送信回来,都说少主在神策武府过得不错,武道修为一日千里,可谓是风生水起。”
“难道……”
“田胖子那狗东西,报喜不报忧,一直在欺骗老仆?”
佟管事说着就要去百兵阁,要将那田胖子教训一顿。
就在此时。
殿外有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叶北玄眼神一抬,只见门外站着两个面生之人。
那年长之人约莫有四十来岁,仪容不凡,身上虽看不到养尊处优的雍容,却洋溢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此人身后,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止气宇轩昂,身材更是魁梧,将近有六尺高,远超常人。
中年人正在静静的打量着叶北玄,既不进门,也不开口说话。
可那年轻人则抬手指着叶北玄,颐指气使的问道:“你就是此地之主,叶北玄?”
不等叶北玄开口,佟管事已经站起身来。
“我家少主刚刚回来,正在用餐,不容打扰。阁下若有什么事情,等我家少主吃完了再说。”
“此地是北境侯府,我家少主是北境之主!公子来北境做客,却对北境之主直呼其名,是何道理?”
“叶家虽然好客,却容不得恶客!”
“若不懂得何为做客之道,何为有礼有节,公子还是早点回天渊去吧,免得有损天渊聂家的威名。”
佟管事说得义正言辞,眼中已有怒意在翻涌。
主辱臣死。
这老仆容不得别人在叶北玄面前装腔作势。
叶北玄见佟管事都这么说了,也就懒得再理会门外之人。
早在那年轻人开口之时,叶北玄就猜测,门外那两人极有可能是来自于天渊聂家。
只因。
佟管事刚刚汇报事情的时候,就早已说了,前后有两批宾客,住进了叶家。
其一是天渊聂家之人。
其二则是大泽风家之人。
这门外二人,相貌有几分相似,看上去应该是叔侄,而且二人的眉宇之间,跟聂伊夏隐隐有几分相似。
十有八九,是从天渊聂家而来。
那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应该就是田胖子去神策武府送信之时,提到过的那个聂家武圣聂神秀。
若在以前。
叶北玄见到武圣,少不得要多看几眼,瞧一瞧这样的武圣高手,到底是什么成色。
可现在不一样了。
叶北玄虽然没有遇到过过武圣,却亲眼见识过长生高手的威势。
昨日。
叶北玄就在神策武府当中,一剑砍死曹千岁。
连长生高手都砍死了,眼界自然也就高了,不再与先前相同。
聂神秀虽是武圣,但也不能让叶北玄刮目相看,只被叶北玄当做了寻常宾客,而且是一个恶客!
只因。
这里是叶家!
叶北玄是主。
门外之人本是客。
来北境做客却颐指气使,对叶北玄直呼其名,呼来喝去。
这不是恶客是什么?
若非看在聂伊夏小朋友的份上,管他什么天渊聂家,叶北玄早已拍案而起。
“菜不错。”
叶北玄拿着筷子,慢慢悠悠的吃了一口菜,对聂神秀二人视而不见,将其晾在门外,不理不睬。
那年轻人见叶北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大为光火,正要发作,却被聂神秀一眼扫过去,用眼神制止。
“少主,门外就是天渊聂家的来客。年长的名叫聂神秀,是聂伊夏小姐的族中长辈。而那年轻之人,则名叫聂长风,则是聂小姐的族兄。”
佟管事见聂长风安静下来,这才开始介绍两人的来历。
“酒也不错。”
叶北玄端起酒杯,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依旧没有理会门外二人。
聂长风气得脸色铁青。
不过。
聂神秀脸上则看不到半点怒意,只是淡然打量着目中无人且叶北玄。
不知不觉间。
这聂家武圣眼中,竟是多了一丝笑意。
叶北玄神态自若的吃吃喝喝。
聂长风在门外越看越恼火,最终按捺不住,猛地抬起手,指着叶北玄暴喝道:“叶北玄,你可知道,你们北境,已经大祸临头了!”
叶北玄依旧不理。
那聂长风又道:“北境覆灭就在眼前,我好心来指点你,可你却置若罔闻,真是不知死活!”
叶北玄还是不理。
聂长风狠狠的瞪了叶北玄一眼,转身朝聂神秀说道:“要不,我们走了算了,这人一心想死,那就让他死,咱们懒得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