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刚才子鱼还有一丝不信是人肉,此刻已经没有任何怀疑。
一瞬间,子鱼只觉得满身血都冲脑袋上来,人气的发抖,抓着剑二话不说就走了过去。
“你什么人……啊……”
银光乍起,子鱼干脆利落的一剑刺入那年轻男人的胸膛。
人族败类,杀。
红色的血瞬间溅出,溅红一地。
“居然还是红色的血,你妈的你也配。”一巴掌抹开脸上沾染的血,子鱼抓起剑就朝年轻人身后厨房内的几人杀去。
这些人全部该死。
后院,有一瞬间的死静。
紧接着,轰的一声如油锅入水,炸了起来。
“你是谁,居然敢杀我们老板,你知道我们老板是谁不,我们老板可是郡守大人的儿子……”
“啊啊,她把李老板杀死了……”
“这人疯了……”
“快救人啊……”
“……”
此起彼伏的叫声响满后院,刚刚还在排队的灾民七手八脚的冲了上来,他们的目标,子鱼。
团团围住子鱼,几十个男人抡起拳头就朝子鱼砸去,满腔都是悲愤,满身都是怒气。
“?”子鱼怔住了。
她是在救他们,可这些人怎么反而来攻击她,这……
“我是在救你们……”
“谁稀罕你救,你杀了李老板以后谁给我们食物,你这个害人精,害人精。”
“杀了她,她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愤怒,几十个灾民的愤怒。
因为没有了收他们儿子女儿的下家,没有出卖生命换来的粮食,所以,他们愤怒。
被团团围攻的子鱼,懂了。
瞬间,满腔的愤怒转换成悲凉。
这些人怎么能够这样,怎么能够无知成这样?
这些孩子是他们的家人,是他们的血脉,不是牲口,不是青菜,虎毒尚且不食子,人怎么能畜生都不如。
子鱼握着长剑的五指,狠狠的捏紧了手中的剑柄。
“肉,肉,爹爹我们有肉吃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细细的兴奋声音突然扬起在一片愤怒声里,分外迥异。
在死去的李老板面前,一个孩子正爬在他身上吸血,手中抱着用菜刀砍下来的李老板手臂,满脸都是兴奋。
空气,有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这几十个男人就好像突然发现一般,争先恐后的朝死去的李老板扑去。
血光飞舞,子鱼只看见一片后背下,血色快速蔓延下来。
紧接着,一群饥民轰然而散。
有的人抢着了大腿,有的抢着了胳膊,有的割下了肚子,有的没有抢到肉抢到了内脏。
一抢而空,什么都没有留下。
子鱼看着陡然空掉的地方,再也忍不住转身干呕了起来。
天啦,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到底是什么人?
这就是人类吗?这就是跟她一个种族的人类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子鱼,没有人。
饥饿,怎能让人疯狂如斯。
天,明明明媚依旧,可是却阴冷的冰寒入心。
一哄而散的饥民里,还剩下两个男人没有抢到尸体。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互换了孩子,垂头丧气的朝大门走去。
“他们干什么?”子鱼不解其意。
一直站在后堂门口看着这一幕的北冥长风,双眼冰寒入骨,声音中充满了讽刺和寒冷:“易子而食。”
易子而食,易子而食,这不是书上写的那么简简单单的一个成语,他是活生生展现在面前的事实。
子鱼猛的抬起头仰望苍穹,牙齿紧紧的咬住。
悲伤,愤怒,无力,失望,痛哭,无数的情绪汇聚在一起,让子鱼几乎窒息。
太过凄惨,太过真实,让她这个身处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第一次领略这样残酷的时代,这样残酷的生存。
乱世生活,永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适者生存,永不知这四个字到底有多重。
另一个时代,永不在是她曾经活着的时代。
子鱼轻轻的颤抖。
“恶心?害怕?”北冥长风看着子鱼几乎崩塌的神情,突然咄咄逼人的开口。
恶心吗?看见人吃人恶心吗?
害怕?看见无法自己吃自己的孩子,就把他们交换给别人,让别人来吃,害怕吗?
恶心……害怕……
是的,恶心也害怕,可是这是民众的错吗?这是遭遇这些饥荒的灾民的错吗?
不是的,不是。
“很恶心也很害怕。”子鱼轻轻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但是却挺直了脊梁满脸严肃的沉声道:“但是这不是他们的错,是置他们与如此地步的人的错,吃人有罪,害他们只能吃人的人更有罪。”
从第一个字的迟疑到最后一个字的铿锵决绝,子鱼本吊儿郎当的神情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坚定和冷锐。
人活一世,不求青史留名,但求无愧天地良心。
铿锵有力的话音落下,子鱼唰的转身握紧长剑一脚就朝身后关闭的厨房门踢去:“给老娘滚出来。”
老娘,北冥长风看了子鱼一眼。
厨房里没有人,刚才躲进去的几个宝食客栈的人不见了。
子鱼当即仗剑就朝外奔。
“在这里。”汉阳和地一提着人从后院另一个方向把逃出来的几个人,绑了过来。
“好汉,饶命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为首的那个胖厨子被重重扔在了子鱼和北冥长风的面前,顿时吓得直发抖的朝着子鱼叫道。
“饶命饶命,我们只是跟着老板做事,他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我们不敢不听啊。”而小二叫的更大声。
“好汉,饶……”
“闭嘴。”子鱼一声爆喝。
几个已经吓尿的家伙立刻不敢放声大嚎。
冰冷的长剑横在那胖厨子颈项上,子鱼满脸杀气的喝问道:“说,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敢隐瞒一丝一毫,你们老板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几个人想到他们那李老板刚才的下场,一个个几乎屎都要吓出来,顿时竹筒倒豆子,什么话都往外蹦。
“我们老板是郡守的儿子,这个店本来是做来往豪商轰然官员的生意的,自从遭了旱灾后,来往此方的人就少了,有钱的也没几个过来,我们老板就下令告知城里面所有人,要想要粮食就拿钱来我们这里买。以前是一百两十斤米面,后来城里的人都敲诈不出多少油水了,四面的活禽也没了,我们就改用人来抵。
送来一个人给几斤米面,这些人肉就留着供奉城里跟我们老爷一个阵营的豪富和官员家吃,同时差一点的也可以给过路的人吃,还可以敲诈……敲诈你们这些……”胖厨子看着北冥长风等人接下来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禽兽。”子鱼听的额角青筋直冒:“说,你们为什么有这么多粮食?“
满城都没有吃的了,全靠这宝食客栈,就算这地方有郡守做后盾,储存粮也不应该有这么多。
“这个……这个……”
“当今皇帝拨了多少粮赈灾?”北冥长风见此冷眼一扫地上爬着的几人。
“五……五万担……”那小二见北冥长风居然连这个都知道,立刻不敢在隐瞒。
北冥长风闻言冷笑一声没有在说话。
偌大的桐郡这么多受灾的人,居然只拨下五万担粮食赈灾,这后秦皇帝老儿真够黑。
北冥长风一语惊醒子鱼,子鱼面色顿时全黑了下来:“你们没有赈灾,全部私扣下来了是不是?”
“饶命啊好汉,郡守大人的命令我们只能听从没有指手画脚的余地。”地上几人顿时被子鱼冰冷的话给吓的满头大汗。
他们只不过是跟着他们老板,所以知道一些内幕,但是知道并不表示有能力去改变啊。
子鱼看着地上犹如狗屎一般臭烂的几人,一腔怒火几乎燎原:“好一个郡守,好一个父母官。”
把朝廷发的赈灾粮食私自扣下来给自己的儿子,然后高价卖给这些灾民,谋取里面的暴利不说,最后还用人肉在来谋取利益,这还能当一郡之首,这还能是官。
好,好,好,真他妈实在是好官。
“好汉,我们就只知道这么多了,饶命啊,我们也只是为了活命,我们……噶……”叫的最响的那小二话还没说完,胸口上一凉,子鱼手中的长剑直接透胸而过,穿过了他的胸前。
“为了活命,你们还有什么资格活命。”子鱼飞起一脚踢飞被斩杀的小二,回身一剑就朝那胖厨师斩杀而去。
这些人没有资格让她饶命,在他们喜笑颜开吃人肉喝人血杀孩子的时候,他们的命就已经没了。
“就这么杀了他们?”汉阳看着子鱼三下五除二的杀光了地上的几人,扬眉问道。
这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我们还不知道粮食藏处。”地一看着子鱼,没有表情的面上看不出来波动,好像他只是指出这一点。
“不用知道。”子鱼在被她杀了的几人身上擦拭干净长剑上的血。
“你想做什么?”北冥长风一直负手站在子鱼背后,此时缓缓开口。
子鱼收剑回鞘转身对上北冥长风:“大少,借你的人用一下。”
北冥长风看着满脸严肃的子鱼,没有问子鱼要做什么,径直点了下头,好像非常相信子鱼。
子鱼见此对北冥长风一笑,朝汉阳和地一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就杀气腾腾朝桐郡郡守府找去。
此桐郡会成今天这个样子,是郡守之首罪,其次那些依附在他周边的官商,则是次罪。
一个能够把这样大的事情严密封锁在城市里,不留一点消息出来,一方面说明后秦皇帝无能,一方面更能说明这桐郡上下官商勾结一气,把这圈成了铁桶一般,让其中的人上天无门。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们几人之力不足以跟一郡官商斗,那么,她就好好给他们上一课,什么叫做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