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几天里都住到了林滢月家,周日去了趟林家本家,林老爷子问他想不想以后回家住,林慕说我考虑考虑。
考虑三天,林慕下午放学一个人去了趟本家,告诉林老爷子:“我不想回来。”
林老爷子认真审视林慕,这个他不太喜欢的孩子很优秀,这优秀不是指学习成绩如何,而是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主见。
他问林慕:“为什么。”
林慕说:“保持现状是最好的做法,我回来对于妈妈和林家来说,都算得上一个污点——况且我在齐叔叔那里住的很好,没必要再做改变。”
把那些往事都埋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孤儿只不过,曾经被林滢月收养过,现在住在齐云海家,这样的身份就很好,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
林老爷子看着林慕,突然问他:“你爷爷对你好吗?”
林慕沉默。他已经很久没想过那个老人了,现在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居然是那张笼罩着死气的脸,伴随而来的感觉,是鼻翼仿佛有恶臭气味若隐若现,这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再然后才是其他零散的画面。他听过爷爷难听刺耳的骂,也曾被揉头喂饼干牛奶,他挨过爷爷无缘无故的揍,也曾被握住小脚丫暖脚,好的坏的那么多画面纷杂而过,他也不知到底该怎么说。
最后的最后,他回答:“爷爷对我很好。”相对于上辈子没了爷爷之后在南李村的生活,爷爷确实对他特别好。
林老爷子说:“那就好……你妈妈那边,我不好说什么,你去劝劝吧。”语气里,居然带着些低声下气的恳求意味。
林慕答应了,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不是讨厌林老爷子,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既然林老爷子不喜欢他,他不会硬往人家跟前凑,平白惹人生厌。
林慕以为劝动林滢月会很难,但实际上,林滢月只是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觉得这样很好,就足够了。”
林滢月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非要林慕待在自己身边才安心,她终于明白,一直以来都是她需要林慕,她的孩子其实并不需要她。
她不希望自己成为林慕的累赘。
林慕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算是终结了,班里不知何时传起的流言,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使得他原本的规划被打乱,成为泡影。
最开始只是偷偷看看他然后说小话,后来变成了指指点点,有些之前的朋友默默疏远他,有些则是欲言又止,其中就包括方源。
“发生了什么?”他问方源:“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方源很犹豫要不要说,他这几天没少跟那些家伙理论,可是他嘴笨,说不过别人,有朋友帮忙还是被损哭了好几次,朋友们说了先不告诉林慕。
方源不太会说谎,他支支吾吾半天才对林慕说:“我们……那个……我们遇到了点事,过段时间再告诉你好不好?”
“不好,”林慕说:“真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自己解决。”
方源就很为难的样子,旁边一个带帽子的小男生说:“林慕你别问方源了,我们说好了不告诉你的,等过几天,你再等几天……”
后排有人发出嗤笑声:“嘁,有什么不敢说的。”
带帽子小男生扭头瞪了那人一眼:“庄梧,你说什么屁话!有能耐放学你别走!”
“不走就不走,怕你哦?!”庄梧用蔑视的目光看了小男生一眼,嘲讽:“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庄柯你也就能跟这种人做朋友了。”
庄柯有点心虚,但很多的是气愤:“庄梧你再说一遍!林慕才不是这种人!”
“那你就是咯?”庄梧脸上的讽刺意味更浓重了。
庄柯说不出话来,小胖子不明白这俩人怎么吵起来了,正不知所措,林慕看向庄梧,声音沉稳,让人猜不出其中蕴含着什么情绪:“发生了什么?”
那男生看着他,也像是在看着庄柯,一字一顿地说:“你、是、私、生、子。”
林慕淡淡地说:“我不是。”然后他把头转回去,继续看书,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班里有不少人在注意着这边,几秒的怪异静谧之后,都开始窃窃私语,方源小声问:“林慕,你不生气?”
林慕沉声说:“无稽之谈而已,没必要为了这种笑话生气。”其实并不是这样,林慕有生气,但他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没那么冲动,不会把火发在很明显受了蒙蔽的庄梧身上。
下课,他去打电话告诉了齐云海这件事,希望能想办法查一查是怎么回事,并且让齐云海先别告诉别人,怕再出乱子。在他心里,两个家里就数齐云海最沉稳最值得信赖。
挂断电话,回到班却发现庄柯正跟一个孩子打成一团,小胖子只敢在旁边抹眼泪,林慕走近后发现跟庄柯打架的是罗蓬。
小胖子看到林慕后哑着嗓子喊:“林慕,是罗蓬,就是他先说你是私生子的!刚刚庄梧跟罗蓬聊天,庄柯听到的!”
这时候正好倒数第二节下课,周五幼儿园早放学一节课,后门悄悄走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有人看到了,但是都没在意,显然冲突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林慕也看到了,但那个时候齐时逸已经走进来了,他皱眉看了眼齐时逸,齐时逸乖乖站住,没再往这边来,林慕这才舒展眉头。
招呼方源一起把两人拉开,林慕让庄柯回座位,庄柯罗蓬都不服气,尤其罗蓬,愤愤地看着林慕:“你就是私生子!你弟弟姓秦,你爸爸也姓秦,就你姓林,肯定是随你妈妈的姓!”这句话歪打正着还真对了后半句。
罗蓬正等着林慕恼羞成怒,林慕果然变了脸色,但说的话却跟他心里想的不一样,林慕大喝:“逸逸你站住!”
逸逸?罗蓬顺着林慕的目光扭头,还没看到什么,胳膊上就是一疼,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抱着他胳膊就咬,力道贼大。
罗蓬扬推了两下没推开,起手就要打下去,窗外突然传来成年男声:“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