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皇宫,韶华殿。
恢弘富丽的殿堂,一男一女隔桌而坐。
桌面摆置着一张围棋,黑白棋子遍布。
男女各执黑白两子,陆陆续续地落子棋盘。
其中男子约三十岁,身形高瘦,穿着一身绣着诸天星斗图的纯白祥云纹道袍。
女子大约二十岁,身穿枣红色齐腰襦裙,五官匀称,相貌精致,肤若凝脂,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男子赫然正是钦天监主薄晏青。
女子则是大靖韶华公主殷姝。
二人对弈,一边落子,一边闲谈。
“不曾想,纪侯性情倒是果断,竟然先行一步做出如此举措,也不知纪侯之子能否承受得住如此打击。”
晏青手捻黑子,神情忧郁,显得颇为唏嘘:“他若一蹶不振,便可惜了吾辈此番谋虑。”
耳闻着晏青的唏嘘,殷姝却是神色平静。
手捻白子,波澜不惊地注视着棋盘,一边观摩着棋盘局势,一边淡然开口:“他若如此不堪,便也不值我们谋虑。”
殷姝的话,让得晏青一怔。
须臾间,晏青飒然,颔首失笑:“还是殿下所言极是,他若如此不堪,便也难承大任。”
笑罢以后,晏青随即讲道:“此番纪侯所为,俨然算是与纪新彻底对立。纪新若是不愿就此沉寂,便势必会寻觅新的倚仗。”
“在此机会,殿下施以援手,为闫忠请封,让闫忠得以体面而去,无异于雪中送炭,保全了纪新的颜面。”
“如此恩情深重,纪新必然投效殿下,任由殿下驱策。届时殿下再许以功名利禄,殷华前程,不信他不效死命。”
话到此处,晏青便是忍不住再度失笑。
笑容显得欣然,显得快慰。
仿佛间,已经看到了纪新纳头便拜的场景。
殷姝见状,无奈摇头,对晏青的快慰,颇为无言。
晏师兄这也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些……
“殿下!”
正值殷姝心底犯着嘀咕时,宫殿之外,忽然传来了婢女的呼唤声。
“何事?”
殷姝黛眉轻挑,抬头朝着殿门望来。
“启禀殿下,奉殿下旨意,前去武安侯府拜访的护卫回来了。”
婢女在殿门前通禀,在她身后,伫立着一道毕恭毕敬的身影。
此人便是率队前去武安侯府拜会纪新,却被纪新强势驱赶出来的几人之一。
“进来吧!”
殷姝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婢女推开殿门,便是让开了门庭,示意身后之人入内。
“多谢!”
此人抱拳道了声谢,才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跨入韶华殿。
“怎样?纪新如何回话?”
看到来人,殷姝未曾开口,晏青便是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
“启禀殿下,启禀晏主薄,纪新……纪新姿态猖獗,竟将卑职等拒之门外。”
来人当即将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
“其人猖狂,性情桀骜,浑然不将天家威仪放在眼里。更是在明知卑职等去意以后,拔刀相向,欲斩卑职等头颅。”
“若非卑职等人跑得够快,今夜只怕都是再无机会,前来向殿下与晏主薄告知此事……”
来人的话音落下,殷姝和晏青的脸色,皆都渐渐地深沉起来。
两人的眉头,都是情不自禁地轻锁。
“他果真如此作为?”
沉默片刻,殷姝板着脸质询。
“千真万确,卑职绝无虚言!”
来人竖指起誓,显得信誓旦旦。
“真是岂有此理,他安敢如此?”
晏青眉头紧锁,都是忍不住轻斥起来。
殷姝见状,却是一言未发,淡淡地挥了挥手。
来人心领神会,识趣地拜别,退出了韶华殿。
“殿下?”
看着殷姝沉默,晏青不禁狐疑。
殷姝把玩着棋子,锁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面对着晏青的询问,殷姝淡淡开口:“天榜宗师之子,有此脾性,倒也无可厚非。更何况,传信之人的片面之言,也未必能够尽信。”
晏青挑眉,神色讶然。
片刻后,看向殷姝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赞叹。
“殿下当如何?”
晏青不禁含笑看向殷姝,询问起后者的心思。
殷姝把玩着棋子,淡淡抬头,看着晏青道:“据查询的资料提及,闫忠多年以前,便时常驻守纪侯府邸,与纪侯之子亲密相处。”
“不出所料,闫忠与纪新的关系,应当颇为亲睐。此番闫忠身故,纪新痛恼,倒也情有可原,不足为奇。”
“另外,我倒是认为,纪新的疏离,未必是针对我们。兴许,其中存有误会。故此拒而远之,实属正常。”
晏青蹙眉沉思,琢磨着其中道理。
“晏师兄……”
殷姝却是开口,招呼起来。
“殿下?”
晏青回神,狐疑地看向殷姝。
“烦请晏师兄,亲自前去安民县一趟,如何?”
殷姝将把玩的棋子,落入棋盘,看向晏青轻声笑问。
“殿下这是让鄙人前去做说客?”
晏青心领神会,迅速洞悉了殷姝的心思。
“如今的朝堂之中,殷姝能够信任的人,为数不多。”
殷姝也没遮掩,反倒是迎着晏青的目光,坦荡地承认。
“况且,能被殷姝信任,还能进退有据,才智出众的,更是凤毛麟角。”
一番话,也不乏吹捧恭维晏青的意思。
“哈哈……”
晏青闻言,甩袖一笑:“殿下如此信赖鄙人,倒教鄙人无从推辞了啊。”
“有劳晏师兄!”
殷姝抱拳,客气一拜。
“晏青,敢不效死命!”
晏青不敢轻受,急忙爬起身来,伏低身子,郑重应承。
殷姝见状,欣然颔首,随即嘱咐道:“晏师兄此番前去,不必与之斡旋,或是虚与委蛇。”
“只管与之开门见山,道明意图即可。期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阐明利害关系。他若同意便可,若依旧拒绝,师兄不必纠缠,且回便是。”
晏青闻言,眉头轻锁:“殿下不怕他……走漏风声?”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敢用他,便不会惧他。”
殷姝淡然轻笑:“更何况,我的这条路,注定荆棘遍地。想要走下去,身边之人都必然得志同道合。”
“否则,单纯的利益倚仗,只怕未必能够走到最后。所以,他若来,便盛情款待。他若拒,便绝不强求。”
晏青闻言,没有及时作声,反倒沉吟了片刻。
思索了一会儿,晏青终才开口,颔首应承:“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