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之子，纪新。
这对殷姝而言，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这种陌生，不是从未听闻。
作为大靖长公主，从小耳闻武安侯纪雄的事迹，深知武安侯纪雄的英武事迹。
殷姝不可能不知晓，纪雄的家境状况。
然而，恰因为武安侯纪雄的风采太过辉煌。
以至于，盖住了武安侯府上下其他人的风光。
又或者说，武安侯纪雄风采无双，让得其身边的其他人，都显得渺小黯淡。
因此，世人常提武安侯纪雄，却鲜少谈及武安侯之子纪新。
再加之，纪新出生以来，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自小都很少在外行走，时常居于侯府。
故而外界知晓的人物，也就更加少之又少。
此番突然谈及起来，殷姝难免觉得有些恍惚。
“据悉，纪候之子，生来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他……是如何杀得了妖族先锋队的？”
狐疑片刻，殷姝看向晏青询问起来。
“具体经过，无从知晓，也未有人目睹。”
晏青饮尽杯中茶，解释道：“不过，许多人都是看到，纪新率领侯府数百府兵，兴师动众前去的。”
“再加之，侯府之中，如今留有一位地榜人物。这般阵容随侍，尽诛区区百余妖的先锋队，不外乎手到擒来。”
话到这里，晏青飒然一笑：“妖族先锋队如何被诛灭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纪侯之子的态度。”
“其这般作为，无疑是有意抗妖，不愿人族与妖族，同流合污的。”
殷姝闻言，颔首赞成。
但，仔细思索了片刻，殷姝却又摇起了头。
“若是在今日之前，纪新的态度，兴许还能左右局势。但到了今日，却是已然没了意义。”
殷姝惋惜道：“父皇已经恩准妖族进京，人妖混流，已成定局。纪新即便再反对，也无法再动摇这般局势。”
“除非，他有比肩纪侯的修为。那样的话，兴许还能指望他振臂一呼，召集镇妖军旧部，重竖抗妖旗帜。”
看着殷姝惋惜的表情，晏青自顾自续了杯茶，然后端着茶杯，随口笑道：“殿下着眼，不必那般长远，不如仔细看看眼下呢。”
殷姝微怔，狐疑地看着晏青。
“师兄有话教我？”
“不敢教，不敢教。”
晏青连忙摆手一笑：“只是在下眼界有限，看不到殿下那般长远。故而看待事情的角度，与之殿下略有差异罢了。”
“请师兄直言。”殷姝示意。
“也罢……”
晏青嘬了口茶，随即笑道：“妖族进京，已成定局，无力更改。但，妖族进京以后，吾辈却是大有作为。”
“师兄继续！”殷姝表情沉着。
晏青颔首，接着讲道：“妖族既然想要在人族地域扎根，那便必然要受人族律法约束。”
“殿下不是一直有心整顿江湖，壮大皇室威仪吗？此刻，正是大好时机。借故约束妖族，行监察天下之举。”
“如此一来，也能变相削弱监察司权柄，为殿下在朝中，立下根基。”
如今的监察司，只是具备监察百官的权柄。
这是秦松极力争取，从御史台争夺出来的权柄。
殷姝思索了片刻，随即肃然道：“此举，只怕会被秦松极力反对。”
“若是殿下所为，能得太保温舒的支持，秦松必从。”
晏青吹了吹茶，悠闲的举止，却是显得胸有成竹。
“哦？”
殷姝黛眉挑动，有些意外：“何以见得？”
“殿下莫非忘了，御史中丞周璟儒之死？”
晏青戏谑一笑：“周中丞乃是天下闻名的清流党人物，两袖清风，威望极高。在以太保温舒为首的清流党之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秦松以纪侯为马，将之逼死，此事必然早已恶了清流党。再加之监察司的权柄，本身便是从御史台强夺而来。”
“故而秦松与太保温舒之间，早已势同水火。殿下若是拉拢温舒，许其权柄，温舒必然赞同。届时，殿下何妨将御史台与监察司的权柄，一并收拢。”
殷姝闻言，美眸跳动。
纤纤玉手，揉捻着黑色棋子。
绝美的面颊，浮现起悸动之色。
看着殷姝沉默，晏青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放下空茶杯，晏青才幽幽笑道：“妖族势强，不输人族。此番进京，必然趾高气昂。天家虽然准许妖族进京，但天家的心中未尝没有半分忌惮？”
“因此，殿下若是提出监察之虑，料想必能获得天家恩准。届时，天家旨意在手，谁敢不从？”
殷姝闻言，心中已然有所信心。
“明日清晨，我会去向父皇请安，顺便提及此事。”
沉吟片刻，殷姝颔首应承了下来。
“善！”
晏青欣然一笑，随即劝诫道：“此事若成，殿下切记，勿要忘记犒赏纪新。”
“缘何？”
殷姝黛眉轻挑。
“两个原因。”
晏青竖起两根手指，坦然笑道：“第一，是纪新今日之举，给殿下创造了入局的契机。从而有机会，撬动秦松根基。”
“第二，拉拢纪新，便更容易拉拢纪侯旧部，更容易说服原镇妖军所属，向殿下归心。”
殷姝思索，须臾蹙眉：“纪新，只怕代表不了纪侯。”
“哈哈，纪新固然代表不了纪侯，但，纪新的态度，却很大可能会赢得许多纪侯旧部的赞赏。”
晏青飒然笑道：“镇妖军抗击妖族多年，牺牲之辈数不胜数。子从父，弟从兄，代代相承。而今纪侯背弃多年信念，投靠阉党，迎妖族入关。”
“纪侯此举，让天下大失所望，焉知其旧部，不会有心存怨念之辈？此时纪新重树抗妖大旗，表明立场，殿下焉知不会有人响应？”
“话虽如此……可是，据我所知，纪新日前已然对外宣扬，跟纪侯断绝了父子关系。”殷姝有些顾虑。
“这不更加证实，其抗妖的立场吗？”
晏青戏谑一笑：“况且，当初的宣告，纪侯可曾出面澄清什么吗？纪新又可曾搬离出武安侯府呢？”
这……
殷姝黛眉紧锁，略施粉黛的惊绝容貌，此刻陷入了沉思。
晏青见状，放下茶杯，拂袖起身。
“下官言尽于此，殿下多作思量。”
晏青抱拳拜别，转身离去。
独留下殷姝安坐，沉思不语。
韶华宫迅速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