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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看得见的代价半月之后。
颍川,郭府后院。
初秋的日头失了毒辣,暖洋洋地透过竹林,筛下满地碎金。
石桌旁,一道清瘦却挺拔的身影正拈着黑子,与人对弈。
他面色尚余病后的三分苍白,一双眼却清亮得骇人,神采飞扬,举手投足,自有一股从容气度。
“公达,你这步棋,心急了。”
郭嘉笑了,指尖轻叩,一子落下,干脆利落地截断了对方滔天的大龙。
啪!
荀攸手里的白子没拿稳,径直砸在棋盘上,滚落一旁。
他压根就没瞅棋盘。
他一双眼直勾勾地钉在对面的郭嘉身上,那神情,活脱脱见了鬼。
这真是半月前那个一只脚都踏进棺材里,满身死气的郭奉孝?
这气色,这眼神,这嗓门里透出的十足中气!
要不是那身形还未丰腴起来,荀攸真要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大梦!
“奉孝……你……当真大好了?”
荀攸的声音都在打颤。
旁边几个同来探病的颍川名士,更是个个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鸡蛋,半天合不拢。
这半个月,整个颍川都传遍了。
说郭府不知从哪请来一尊活神仙,仅凭三张纸片,几句痴人说梦般的疯话,就把个必死的郭嘉从阎王手里给抢了回来。
起初,谁信?
可今日亲眼所见,这哪里是医术能解释的?
这分明是夺天地造化,逆转阴阳的仙家法门!
荀攸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视线越过郭嘉,投向不远处凉亭下那个闭目养神的年轻人,目光里只剩下敬畏。
郭嘉没直接应他,只端起桌上的温水,慢悠悠地呷了一口。
那双本该看透世情的眸子里,头一次有了点活人的温度。
“好与不好,已经不重要了。”
他垂眼看着棋盘,话里有话。
“重要的是,我总算想通了,这盘棋,究竟该怎么下。”
荀攸等人面面相觑,云里雾里。
郭嘉却不再多言,他站起身,望向后院深处那间最是清净的屋子,眼神里是近乎狂热的崇敬。
从那天起,他这条命,就不再是他自己的了。
……
“老师,您所说的‘数据’,我大致懂了。便是将所有能够计量的讯息,诸如兵力、粮草、城池远近、行军快慢,尽数收拢。”
书房内,郭嘉盘膝而坐,姿态恭敬得像个初入蒙学的弟子,眼中全是求知的渴望。
他对面,江源安坐席上,声音平淡无波。
“对,但不够。”
江源竖起一根手指。
“数据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我教你的第二样东西,叫‘逻辑’。”
“逻辑?”
又是个新词。
“你可以当它是推演的‘规矩’。譬如,袁绍兵多将广,这是数据。但他为人优柔寡断,这是他的性格数据。用‘逻辑’将这两者串起来,你就能推出,纵使他手握天大的优势,也极难在关口下定决心,抓住转瞬即逝的战机。”
“这……这不就是我等谋士的看家本事么?”郭嘉略有不解。
“不。”
江源摇头,唇边逸出一丝难解的笑意。
“你们的推演,凭的是阅历和灵光一现,是虚的,是雾里看花。而我教你的‘逻辑’,是准的,是工匠手里的规矩方圆,能量,能算,能复制。”
他随手拾起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古怪的符号。
“比如‘与门’,必须条件甲和条件乙同时达成,才能得到结果丙。再比如‘或门’,条件甲或条件乙达成其一,就能得到结果丙。”
“官渡之战,袁绍要胜,必须‘粮草万全’与‘无人叛变’同时为真,这便是‘与门’。只要其中任何一个条件出了岔子,他便必败无疑!”
与门?或门?
郭嘉浑身剧震。
原来……原来这世间纷繁万象,竟能用如此简单、如此清晰的规矩来一一拆解!
他过去引以为傲的所谓算无遗策,在这种思维面前,简直就是三岁稚童的沙盘游戏,可笑至极!
“老师!我懂了!我全都懂了!”
郭嘉一张脸涨得通红,他胸膛里有一扇全新的大门轰然洞开,门后是无垠的广阔天地!
“还有‘心理侧写’。”
江源没理会他的激动,继续往下说。
“通过一个人的言谈、出身、过往,为他建一个‘模型’。曹操,宦官之后,毕生所求便是建功立业以自证,所以他能不拘一格用人才。但也因此,他骨子里多疑,绝不容忍背叛。你为他做事,便要顺着他的‘渴望’,绕开他的‘多疑’……”
“刘备,织席贩履之身,却处处以皇叔自居,这说明他内里自卑又自负到了极点。他最缺什么?缺‘认同’!所以他才会对士人礼遇有加……”
一番话,听得郭嘉心神摇曳,背后一层白毛汗都冒了出来!
这哪里还是谋略!
这分明是在活生生地解剖人心!
将天下英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当成了可以分析、可以预测的“模型”!
何其恐怖!
何其……强大!
“老师之学,经天纬地!弟子……弟子……”
郭嘉激动到语无伦次,又要下拜,却被江源抬手止住。
这一席长谈,直说到天色发白。
当第一缕晨光穿过窗棂,照在江源脸上时,郭嘉眼中的狂热,忽然就那么凝住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老师。
晨光里,江源的鬓角处,一根银丝,分外刺目。
那根银丝,是冬日里最冷的一道霜,直直扎进了郭嘉的心口。
郭嘉的心,毫无征兆地抽紧了。
是自己眼花了么?
老师……分明还如此年轻。
接下来的数日,郭嘉学得愈发疯魔。
江源也毫无保留。
从“沙盘推演”到“舆论之战”,从“后勤统筹”到“战后安抚”。
每一样新知,都让郭嘉的谋略之术脱胎换骨。
他甚至有种荒谬感,自己前半生所学,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把式。
直到今天,他才算真正摸到了“阳谋”的门槛!
可随之而来的,是心底那份不安,愈发浓重。
他最先留意到的,是老师授课的时辰,在悄无声息地缩短。
有时话至中途,江源会骤然失声,阖上双眼,眉宇间拧成一团,像在与某种无形的疲乏角力。
接着,是饭桌上,那只端碗的手,会毫无征兆地颤上一下,幅度极轻,轻到若非他刻意留心,绝无可能察觉。
这些细节,换了旁人,兴许一辈子也看不出端倪。
可郭嘉是谁?
他是被江源用全新之学一手武装起来的郭嘉!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收集”一切。
老师每日的起居、饮食、神色……
他甚至偷偷寻过府上管家和下人问话。
得到的答案,让他心头发紧。
江源先生的生活,简单到了苛刻的地步。
除了给他授课,便是一个人枯坐在书房,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沾酒,不贪食,更无半点不良癖好。
一个自律到这般地步的年轻人,身子骨怎会无缘无故地衰败下去?
除非……
郭嘉不敢再往下想。
他旁敲侧击地试探过一回。
“老师,您的学问夺天地之秘,不知可有独到的养生之法?学生也想学一学,为您分忧。”
当时,江源只是笑了笑,那笑意里,有欣慰,也有一丝他看不懂的萧索。
“你能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滋养。”
他轻飘飘地将话头岔开了。
可这一句,落在郭嘉的耳朵里,却是一道旱天雷!
他想起了乡野村夫口中那些以命换命的禁术。
想起了老师那日拿出的三张“仙方”。
药方,治身。
食方,固本。
心方,救神。
可这等夺天地造化的“仙术”,当真……没有代价?
一个骇人的念头,是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这世上,哪有什么凭空掉下的奇迹。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地里标好了价码。
他郭嘉的新生,老师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
夜,深了。
月华泻地,满院清霜。
郭嘉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江源的每一个细节,那根刺目的银发,那转瞬即逝的疲态,那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猛地披衣坐起,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了江源的院子。
人还未走近,一阵压抑的、低沉的咳嗽声,便穿过死寂的夜空,凿进了他的耳膜。
那不是病中人的猛烈呛咳。
而是一种……身体被掏空之后,发出的虚弱回音。
郭嘉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他躲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探出半个头,望向院中。
月光下。
江源独自站在院子中央,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天心那轮明月。
他的影子被月色拉得极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还有……苍老。
一阵夜风过,吹起了他额前的发。
露出的,是一张再也无法掩饰疲惫与沧桑的脸。
那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那是一种燃尽了所有火气,看穿了岁月轮转的死寂。
“咳……咳咳……”
江源又咳了几声,下意识地抬手掩口,身形轻轻晃了晃。
就是这一瞬!
郭嘉的眼,骤然缩紧!
他看见了!
他看得一清二楚!
月光映在老师的脸上,那眼角处,不知何时,竟已爬上了细密的纹路!
那鬓角的银丝,也不再是一根两根,而是……一片!
一片刺眼的霜白!
轰!
郭嘉脑子里炸开一片空白,整个人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真相!
这就是真相!
他的病好了。
可老师,却老了!
这哪里是什么仙术!
这分明是以命换命!是以老师的阳寿,换回了他的新生!
一股无法形容的酸楚与剧痛,从他胸口炸开,冲垮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想起自己最初的桀骜,想起自己对老师的怀疑。
何其可笑!
何其……该死!
噗通!
郭嘉再也绷不住,猛地从树后冲出,双膝重重砸在江源面前的青石板上。
膝骨与石板的闷响,在夜里传出老远。
江源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满脸是泪的郭嘉,眼中并无半分意外,只剩下一声悠长的叹息。
“老师!”
郭嘉抬起头,嗓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里浸过。
“请告诉我!”
“救我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江源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从鬼门关拽回来的当世鬼才。
良久的沉默。
他开口了,声音不重,却带着整个天下的分量,一字一句,砸在郭嘉的心上。
“我的代价,就是你。”
“你若不能让这天下变得更好,我的付出,就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