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临近末尾,总是会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在同一时间的不同地点里发生。沧澜市的夏至还是那么的炎热,道路两边的梧桐茂盛的生长,阳光照到树叶上,光合作用一遍一遍一遍,循环往复。最近似乎很喜欢《盛夏光年》,循环播放的时候总是会被吐槽,但是那不能阻挡阿信的声音从天亮到夜幕四合。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就不可能在中途停止,只能一路沿着确定好的轨迹旋转到终点。就算是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动心脏上的伤口,痛的一夜无眠,也不能说放弃,因为,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件可以为他做的事情……
叶卿舞一直很安静,没事的时候就窝在她的房间里写作和删除,即使她已经知道了这家酒店的经理是谁。司空逸并没有按照之前约定的时间回到江南,而是陪在叶卿舞的身边,偶尔会唱上那么一嗓子给叶卿舞解闷。叶卿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画画,司空逸唱戏的时候,她会画下一张两张,找一个阳光灿烂的时候带到南山去。司空逸有的时候会站在叶卿舞的身后看着她码字,偶尔偷偷的用手机拍照留下那么一句两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最后还是全部删掉,连痕迹也不曾留下……
这样安静的相处模式对于司空逸来说不是很习惯,但是他能够理解叶卿舞的变化,不过几天的时间,叶卿舞瘦了很多,即使每一天都会见面,司空逸还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憔悴和瘦削。每一次在清晨起来的时候发现叶卿舞伏在桌子上睡着,手臂下压着无数布满了密密麻麻自己的纸页,他都会怀念那个在戏园子里像个孩子一样故意不好好吊嗓子的卿儿,在戏台子上一招一式都很认真努力的卿儿,在午夜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雪看月亮念着“无言独上西楼”的卿儿。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幸好,我见过你最美好的模样。
“落落,卿儿终于生病了,现在在房间里昏睡着,所以就换我过来看你。”南山上,司空逸蹲在一座小巧的墓碑前,看着黑白照片上,颜落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将一页一页画稿在蜡烛上点燃,声音温柔,“我不是盼着她生病,你也知道她的脾气,蛰伏的时候比谁都安静,甚至与没有存在感,但是一旦行动起来,就好像是一颗出膛的子弹,不打穿目标是一定不会停下来的。”
画稿燃烧出一缕一缕的烟雾,飘向同一个方向,司空逸找了一块地方,坐下来看着,就好像是看着颜落一样,嘴角微微上翘。
“你给她留下的东西,她都有找到,并且有好好的保护和利用,看得出来,那些资料给了她很大的帮助。我没有回到江南去,一个是……我舍不得你,有点好笑是么?不过说真的,落落,跟我回家吧,好么?另一个是她需要帮助。她和慕非已经见过面了,但是似乎并没有达到什么应该达到的效果,慕非那个人,看起来不是好相与的,所以我留下来帮她,虽然力量不够强大,但是至少可以像你一样给她一些陪伴……”司空逸喃喃的说着,对于恋人的温情萦绕在周身,全然没有他在外面的精明算计,这样的他若是给江南那些个商人们看到了,恐怕要大跌眼镜了吧。
“落落,我要回去了,我们住的酒店是叶家旗下的产业,我怕出来这么久,卿儿那边会出状况。这几天估计不能来看你了,卿儿把摊牌的时间定在了6月30日,她的生日。时间有点紧,但是我想,她这么做一定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在过去,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很想要安全感和幸福的小孩。如果不是先遇见了你,我真的会考虑照顾她。”司空逸笑起来,伸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用颜落的眉眼到脸颊,“傻瓜,不许不高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是知道的……落落,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带她走吧。”一个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而后,一只手抚上了墓碑的边缘,来人蹲下身子的时候,司空逸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沈默?”司空逸站起身,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很是谨慎的盯着沈默,毕竟他们现在是敌对的关系。
叶卿舞在沧澜市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媒体的确不会深究她的户口上究竟有没有打上“死亡”的字样,但是她一旦出现,那一定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死而复生,无论是谁都会是一个反科学的爆炸性新闻,本就需要头版头条报道,如果是叶卿舞,那么会有更多的猛料可以挖出,毕竟她“自杀”的时间,是那么的刚刚好。如果事情真的变成了这样,就会把他们原本想要实现的舆论导向转移,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所以,叶卿舞只能安静的窝在慕非圈起的范围之内,所有的外部行动都由司空逸来完成,况且,作为颜落的哥哥,司空逸的确比叶卿舞更有发言权。
那么,沈默来找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似乎很紧张,很怕我?”沈默从宋远的手里接过一束百合花,打量了一下,选择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位置,将花摆放好,站起身,微笑的看向司空逸,“江南老戏台子上的花旦,司空逸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只可惜每一次到老戏台子,都没能见到你登台。平时有在微博里看到你的戏装,很是喜欢,今日见到你常服装扮,的确如传言般丰逸俊朗。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请你何时登台时通知我一声,真的很想听听那出让卿舞都落泪的折子戏。”
“沈总说笑了。”司空逸冷笑,“我虽然是个戏子,但是我在台子下还是可以正常的说话的,戏文只是戏文。相貌是父母给的,并不是我可以决定,如果沈总看得入了眼,那么我只能说这样的调戏还是免了,我没兴趣。什么时候登台,我看心情,沈总要是想看,不如一张支票包了老戏台子,看看能不能等到我心情好的时候。至于叶小姐,我想她会是我一生的遗憾,竟然没有将她的眼泪唱到成串,真是心里不痛快,可惜了,佳人已逝,我居然没了机会。说到这儿,不禁想赞叹一句沈总的手腕,或者说是沈家人的手段,同样的招数用两遍,就不怕漏了陷。”
“司空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沈默的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司空逸的眼神也冷下来。
“没什么,只是看到沈总,不由得想到一段戏文,背出来被沈总听罢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司空逸说着,就迈动步子,在经过沈默身边的时候,他轻笑,“落落还不能走,她得知道,是谁杀了她。”
沈默放松的手捏紧又松开,他最终没有回头,也没有让守在外面的人对司空逸做什么,就连跟踪也取消。叶卿舞曾经在他的秘密阁楼上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她也同样说过,一失足成千古恨,现在,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失足已经不能挽回,那么相报还能停止吗?
“沈总,就这样放他走,真的可以吗?”宋远在沈默身后小声提醒。他大概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真相的人之一了,只是立场不同,所以做出的决定,也是不同的。
“现在放他走,我还有时间想办法和准备,如果不放他走,大概明天就会有警察上门了。”沈默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话说的很平静,就好像他要面对的和平常一样,只不过是一场很普通的合作而已。
“沈总,沈甜小姐那边……”宋远有些犹豫的说道。
“错事做得太多,注定要付出代价,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妹妹,和我一脉相承,也和我密不可分,我会尽力,你回去转告她,让她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要再做些无谓的事情来添乱了。”沈默沉声说罢,转身离开,再也没有看颜落一眼,宋远跟在他的身后离开,忽然间就回了一下头,那一束百合,静静地绽放着。
宋远相信,身前的这个男人,在刚才说出“带她走吧”的时候,心里一定是难过的。
爱情里面,没有对与错,只有珍惜或者是不珍惜……
宸寰大厦第九层,《Paradise》编辑部总编室,慕非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手上的法院传票,原告一栏里,清晰的写着沈默的名字,诉讼原因是不正当竞争。
良久,他勾起唇角,将手里的传票丢在桌面上,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叶慕凡,问道,“对于这样的情况,你怎么看?”
“虽说无中生有很可恶,但是无风不起浪,也不能怪对方做出这样的行动。不过,如果这风是我们自己掀起来的,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所以,我并不担心官司,而现在更多的是在考虑公司的形象问题,被告这个称谓,实在是不怎么好听。”叶慕凡皱了皱眉头,手指摸着下巴,突然问道,“你打算提前收网?”
“为了孩子。”慕非在叶慕凡震惊的目光中,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