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经过了几千年的流传而不变的话,才能够被称为是真理,因为它在时间里被无数的人印证着。
习惯了尔虞我诈,步步为营,忽然间身心放松,会发福的不只有身体,还可能是脑子。
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坐在温言对面的叶卿舞,心里就只有这么一句话,来回来去的飘荡回响。
“你在想什么?”温言见叶卿舞一直在发呆,于是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觉得,我的叙述方式已经足够朴实无华了,你还是接受不了吗?”
“并不。”叶卿舞回过神,端起温言泡给她的水果茶抿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占领了口腔,她觉得自己现在需要苦丁。放下茶杯,叶卿舞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转过头去冷静的看着温言的眼睛,问道,“我只想知道,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温言并不惊讶于叶卿舞的反应,“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为了家族的利益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而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的人吗?”
“如果你是的话,大哥哥一定会欣慰的笑过后半生。”叶卿舞向后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淡淡地嘲讽了一句,然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因为在这个时候,她最想要知道的,是慕非的反应。他应该会一如既往的微笑着拉住她的手腕宣誓领土主权完整吧,抑或……
“卿舞,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原则?猜这个字是不存在于你的字典里的,基于各种客观信息而得出结论的过程叫做推断,而主观感觉到的信息是不能作为证据的,感情用事只会让自己陷入泥潭,当想要自拔的时候,死神已经敲开了门。”温言皱着眉头看着叶卿舞。他是很认同叶卿舞这个观点的,但是他现在在做的事儿约等于猜。
自打叶卿舞从国外处理好叶宗正的后事回来,他就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变化。起初,温言只是觉得叶卿舞是因为悲伤过度所以性情上有一些改变,但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他开始觉得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织梦者这个角色对于叶卿舞越来越不重要,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除了稿子之外很少涉及到生活;叶卿舞对外的态度愈发冷淡强硬,行事风格愈发得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模样;温言可以确定七夕晚上的事情不是慕非和叶卿舞之间的默契,而后的林林总总都不过是顺水推舟,遇上了时机便动了手,但是,叶卿舞是如何原谅了慕非在公路上对她做的事情?温言想不通的,尹航也想不通,他们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陆展的身上,但是陆展似乎比他们的消息更加滞后,因为叶卿舞自打回到沧澜市,就没有进了末日光的门。
现在,温言需要一个解释。
同样的,叶卿舞也需要一个解释。
“我们曾经约定好的,织梦者和小叶子永远都不会穿越那一层薄到根本看不见的次元墙,所以,现在向我提出结婚的,是温言。”叶卿舞开始用梳理信息的方式来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她看到温言很严肃的点头,而后继续说道,“既然是你本人,那么我可以暂时的不去考虑那些很‘高尚’的东西,就单单对于你和我之间的感情来讲,我觉得我们并没有发展到可以进行这一步的程度,所以,我可以去推测,你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是把自己的计划提前了,你在防止一件事情的发生,而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
“已经发生了?”温言很努力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激动,顺便也能让自己继续思考而不是失去理智。他看着叶卿舞的眼睛,一双桃花样的眸子中没有半分的伪装,她在很坦诚的对他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温言不能够接受的事实。
“我知道你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这个解释我并不能够给你,因为这个涉及到叶家隐私的问题,有的事情,一旦被定义为秘密,那么就不应该有揭开的时候,除非是迫不得已。”此时的叶卿舞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略带歉意的看着温言,“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匣子,里面装着自己最不愿意去触碰的东西,比如痛苦的过往,比如不能说的秘密。时间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停留,它在滴答声中悄然的改变着整个世界,也许有一天,那些所谓痛苦的回忆可以被笑着说出口,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可以被公布于众,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所以很抱歉。”
温言听着叶卿舞用平静的声音背诵出自己前不久才发表在《Paradise》上的文字,心里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痛楚,他苦笑一声,向后倒在沙发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望着叶卿舞,“我记得,我很早就提醒过你,慕非是一个很危险的存在,我不知道你在国外的那些日子究竟了解到了什么,但是我知道,对于你来说,他依旧是危险的。我不能很肯定的说他现在对你的感情是什么,但是我能够很确定的说你这样子飞蛾扑火,最终你的翅膀会被烧的精光,而后摔得粉身碎骨。卿舞,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求婚,但是你暂时不能解除我们之间的婚约,你还不能够将这一层保护脱去。”
“我记得,在你离家出走的那一年我就对你说过,叶卿舞并不是一个任性的人,我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举动都经过的深思熟虑而不会后悔,所以,这件事情亦然。我承认,慕非在某件事情上伤害过我,但是,他从来没有一个举动是要折断我的翅膀,我宁愿在他的手里做一只风筝。言哥哥,鞋子是否合适,只有脚知道,他也许不是你们眼中的两人,但是,对于我,我已经决定了。”叶卿舞坐直了身子,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认真到了骨子里,她的态度,明确到没有给温言半点提出问题的机会。温言开始后悔,冲动真的是魔鬼。
“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温言并没有让步妥协,只是给出了一个“我知道这件事情了”的反应。
“我明白。”叶卿舞听得懂温言的话里有话,也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所以,她并没有就此继续纠缠,而是主动的转移了话题,“夏小白那边的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了,如果有时间的话,言哥哥就过去看看,哪里不合适或者不满意的话,让他们及时调整。今年的最后一场走秀,可关系到DreamWing明年第一季度的销售情况呢。”
“蓝河中心的工作我一直有跟进,舞台方面没有任何的问题,设计师、服装和嘉宾等方面,温歌处理的很到位,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还没有解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温言已经栽了一次,他总不能傻到再来一次,所以,面对叶卿舞的话题转移,他也很自然地谈起了工作,虽然心里很不乐意。
“大概是,首席模特的问题?”叶卿舞皱眉。前几天在夏小白那儿听到了那么点风声,说是首席模特的人选一直争论不休,所以到了现在也没能定下来。她当时觉得这个是主办方的工作,所以并没有太过于关注,今儿被温言提起来,她隐隐觉得,有些人,又不安分了。
“是首席模特的问题。”温言喝了一口茶,品了品其中的香甜,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你家夏小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他要求他做出来的东西一定要首先符合他的审美标准,碰巧,他的审美标准很高端,很洋气,很上档次,被大多数的人所追求,但是,商人通常不会把美作为他们放弃利益的理由,所以,矛盾出现了。”
“小白坚持用新人,但是温歌倾向于沈甜,碰巧,沈甜在平安夜那一天推掉了所有的档期,主动加入蓝河中心的走秀,于是,温歌现在和小白争执不下。”叶卿舞从温言的表情中确定了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她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角,叹气道,“你自己也是设计师,你应该明白设计师的偏执,这一点,我想我也无能为力。”
“有偏执的不只有设计师,化妆师和摄影师同时向温歌施压,不过,你是知道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所有人都罢工了,温歌还是有办法把这件事情完成。”温言同样叹了一口气,而后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不过,卿舞,你有没有考虑过,温歌既然有一百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他为什么一定要让夏小白低头。”
叶卿舞迅速的过滤着所有的可能性,温言并不催促,只是在对面静静的看着她,顺手给她倒上一杯新茶。
“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在一番过滤之后,没有一个理由留在叶卿舞的脑中,她皱起眉,看向温言。
“没有,不过,很快就知道了。”温言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明天下午,是最后的交工期限。”
“亡羊补牢么?我不喜欢……”叶卿舞微微撅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