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想要抓住的时候，才发现只能回忆了。一整个四月，在《愚人》中开始，在《星空》中被推上顶点，然后就是一段漫长而平稳的下坡路，滑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变成一条直线，安静的向前走着，走完整个春天。
五月五日，立夏。
“嗯？今天的早餐没有什么变化么？”素颜的叶卿舞从楼上走到餐厅，看着自己的位置上摆放的早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慕非。
“卿舞小姐的意思是这样的早餐已经吃腻了么？很抱歉，我马上去重新做一份来。”慕非欠了欠身，动作很快的到叶卿舞身边，准备收拾盘子。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叶卿舞按住慕非的手，端起牛奶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于是喝了一大口，放下之后看着笑意浅浅的慕非，“今天不是立夏了么？我还以为你会像以前一样翻出个什么花样来。”
“原来卿舞小姐是这个意思。”慕非抿唇一笑，“花样自然是有的，不过不是早餐，我准备了不一样的下午茶，辛苦卿舞小姐要等到时间才可以吃到。”
“我不辛苦，今天有什么安排？”叶卿舞坐在椅子上，拿起手边的报纸。报纸是慕非看过了的，重点的部分都已经做上了红色的标记，一目了然的便利让叶卿舞一直以来都很满意。
“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月初的时候，所有员工的干劲都非常的充足，尤其是《Paradise》那边，明天就是五月刊的发刊时间了，今天大家都在很主动的加班，检查着发货单和货品，包括赠品，以确保万无一失。公司那边，新开的楼盘继续销售，新谈下的合作正在进行中，新生的设计部，大约依旧是加班的状态吧，他们希望自己都能够早早的成熟起来，把我这个代理的设计部门经理弹劾掉。”慕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一脸期待的看着叶卿舞，继续说，“卿舞小姐，我现在深深的后悔了当初的决定和行为，我想知道我还有修正自己的错误的可能性吗？”
“这件事情你最好是去问一下财务方面，如果设计部的财政状况是赤字，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向我汇报了，直接去处理就好。”叶卿舞将报纸放在一边，把煎蛋吃完，放下餐具，接过念夏递来纸巾蹭了蹭嘴唇，笑意浓浓的看着慕非。
“卿舞小姐，您知道的，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可大可小。”慕非眯了眼睛笑看着叶卿舞。
“是啊，你可是全能助理呢，但是你当我是瞎的吗？”叶卿舞白了慕非一眼，站起身来，“如果今天没有别的安排的话，我想去趟图书大厦。”
“卿舞小姐，您的书架已经没有空隙了。”慕非无奈的跟着叶卿舞上楼。
“是么？那就不去了。”叶卿舞顿了顿脚步，转回头看了一眼慕非，“找人扩充书架，或者做一些别的可以放书的小家具放在我的卧室里，新书上市，我想，应该有人已经帮我预定了，告诉念夏收货的时候检查一下包装，损坏了的要拒签。”
“是，卿舞小姐。”慕非回答的有些有气无力，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不去挨个儿打电话给那些缺德的人说不要再给叶卿舞买书了！书房里整整一面墙都扩成了书架，为了叶卿舞寻找方便，慕非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把书架上的书按照类别名称整理好，每一次有新书来，他都要用很多时间去拆封检查打理摆放，有的叶卿舞会看，但是大部分她都很少翻，这哪儿是为了给叶卿舞增加知识，根本就是在给他增加额外的工作！慕非现在都懒得找什么证据不证据的了，这很明显就是几个人合起伙来折腾他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慕非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事儿！
“如果你没有给我安排什么乱七八糟的应酬，那么这个上午我就不打算出门了，中午做一点清淡的东西，下午去公司看看设计部，去宸寰大厦看看编辑部，嗯……再去看看蓝河中心吧，温家那边Destiny要出新品了，不过这一次用不到主厅，温言说要一个小一点的侧厅就可以。”叶卿舞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翻看着昨晚的聊天记录。在叶卿舞的QQ上，温言和织梦者在不同的分组，这是温言不知道的——温言有备注，在“我的好友”里；织梦者没有备注，在单独分组里。
“珠宝展示的话……左边的侧厅应该是最好的选择。”谈到工作，慕非认真起来，“左侧厅原本就放置着各种各样的玻璃展柜，天花板和墙壁上隐藏或者不隐藏的各类射灯足以凸显珠宝的光华，左侧厅的面积也不算小，如果想要模特走秀，也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和我想的一样，但是有一点顾虑……”叶卿舞低下头。
“左侧厅后面是一条走廊，通向蓝河中心的后花园，花园的围栏做的很艺术，也就说是很容易翻过，所以安全问题非常重要。”慕非微微蹙眉，抬头抵住下巴，思考。突然，他想到一个比安全更加重要的问题，一抬头发现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对于问题的思考显然没有让他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慕非伸手给叶卿舞开门，待两人都进门之后反手关门，开口问道，“卿舞小姐，温少爷那边确定了要举办发布会吗？合同在哪儿？预算的心理价位是多少？还有……”
“不用问了。”叶卿舞坐在挨着窗户的躺椅上，悠闲的摇晃起来，“这事儿只是温言昨天晚上随口跟我说起的，以他的拖延症和Destiny现有珠宝样式的走俏程度，这个新品发布会，实在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至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原因更加简单，我觉得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卿舞小姐，这玩笑真是……”慕非苦笑着望着一脸得逞小模样的叶卿舞，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告诉她，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数套方案来应对当前的形式：无论是条件优秀但是安全问题难以保证的左侧厅，还是安全问题容易保障但是需要的那个大工程布置的右侧厅，无论温歌的心理价位在什么样的等级，无论温言的要求有多奇葩，他不敢说自己现有的方案万无一失，但是经过细致思量和布置之后，除了天灾是没有什么意外的。但是，这一切，不过是个没有时间限制的玩笑。
“我知道这个玩笑不好笑，但是这件事情是很重要的。”叶卿舞停下了晃悠的动作，转头认真的看着慕非，“我很感激你的出现，在温家和沈家开始准备第二产业的时候，我们叶家的第二产业逐渐成熟稳固，第三产业也已经成型，以至于让我现在除了你之外，什么都不怕。”
“卿舞小姐，怕我？”慕非的语气是吃惊的，但是他的眼神丝毫没有传达出这样的意思，反而有几分理所当然在里面，这就是叶卿舞最害怕的——慕非在她的面前，肆无忌惮！
“我当然怕你。”叶卿舞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手指上，唇角微微的上扬，纵然是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但是面上还要做到云淡风轻说笑一般，“你手里掌握着叶家那么多近乎于绝密的资料，还有叶家现在炙手可热的设计团队，顺便对于蓝河中心的了解，你让我怎么能不怕你？”
“卿舞小姐多虑了。”慕非转身走向书架，抬头扫视着一本一本的书，忽然视线定格，他搬来四步梯支好，爬上去将那本书从书架中抽出来，对叶卿舞扬了扬，“如果没有事情的话，那么卿舞小姐就来读读这本书吧。”
叶卿舞抬头扫了一眼，《江湖相忘》，是她翻阅过的书。是翻阅，而不是读过。《江湖相忘》是织梦者的散文集，大概两年前出版，里面有他只身行走在江南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大多是惋惜风景不再和江湖技艺的失传，可惜写得太委婉了，不那么容易看得出来。叶卿舞还记得初见这些文字的时候的感觉，有一种很想要去沿着他的脚印走一遍的冲动，更多的是一种害怕，怕看到的比他看到的还要糟糕，那一种不可遏制的流逝，真的让她不好接受。生在大海边的孩子，听惯了海的呼啸，很向往湖的安然。
“放回去吧，那本书我看过了，扉页上应该有个小小的标记，下一回不要犯同样的错误了。”叶卿舞摆了摆手，解锁了手机屏幕，看着QQ界面发呆，手指在两个分组上来回徘徊。如果说，她希望有一个人陪她去旅行，那么织梦者一定是第一人选，只可惜……
“卿舞小姐，”慕非翻开扉页看了看，那标记是一枚很小的叶子，用钢笔轻轻画下的，很秀气。他笑了笑，带着那本书从梯子上下来走到叶卿舞面前，将书放在叶卿舞手中，温柔说道，“既然找不到新的事情做，那不如，完成以下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