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古璃月的那些灾难劫祸中幸存下来的先辈们曾经说过一番话。
『万般磨难，众生皆苦，唯有看透生死，方可得安乐。』
是啊，倘若你连生离死别都可以看开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之上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你悲伤的呢？
你的人生之中剩下的唯有一片安乐祥和。
可是……
谁能看得开啊？
总务司之中，古月看着手中的阵亡名单，那被红笔书写的军士们的姓名填满了整个册子。
而这样的册子在古月的办公用书桌之上还有整整十本！
古月的双瞳之中已经看不到任何光芒了，他只是机械地翻阅着这些册子页数，然后在看完之后在末尾盖上自己的开阳大章。
他已经麻木了。
因为当死亡的人数一旦超过了一个数量之后，那么这些阵亡的士兵们就只会成为一个数字，一个冰冷而现实的数字。
可就算是这样，但古月偶尔在看到一个名字，并且那个名字对照的入户花名册之中的家庭成员的刹那，古月他那宛若坚冰的面容之上依旧是可以看到一抹颤抖。
『王平安、吃虎岩人士、璃月历三千七百二十三年入伍、年方廿八、家父王明在青墟浦剿匪时阵亡、个人无妻、无子……』
『周文军、归离集人士、璃月历三千零二十五年入伍、年方廿三、家中独子、老母独居、个人无妻、无子……』
『黎安泰、轻策庄人士、璃月历三千零二十一年入伍、年方三十三、家中独子、父母皆已百年、有一妻、难产而亡、家中尚有一独子……』
古月放下了手中的花名册，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深深地低下了头，而他张着嘴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嘴巴之中落下来那样。
可他的嘴中没有吐出任何的东西，只是……
“啊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
那宛若发疯的野兽一样的嘶吼在属于开阳星的办公房间之中传来，而那个声音虽似野兽，却透露着无尽的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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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位于总务司之中最后的那个小型别院里面，寒不移同样在翻看着名册。
不，应该说他之前是在翻看名册，可如今，他却坐在自己的小院子的地上，看着天空中那一轮被云雾遮挡了大片光芒的太阳，双瞳之中无泪也无光……
“一千八百九十三人……一千八百九十三人……一千八百九十三人就这样，没了……没了啊，没了啊哈哈哈……啊啊！”
重复的数字，悲戚的话语，到最后无奈的惨笑以及难以克制情绪的爆发。
寒不移他，笑着笑着便是哭了出来……
“将近两千多条人命啊！值么！帝君，你觉得值么！回答我啊！”
寒不移在怒吼，在哭诉，可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任何人会来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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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么？魈。”
望舒客栈，钟离此刻正在客栈最顶层的露台之上，看着北方的璃月港，眼神之中带着一种迷茫。
而在他的身边，降魔大圣魈正安静的站在那边，低着头没有说任何的话语。
仿佛是觉得魈不说话，自己有些难以释怀，于是钟离自顾自地说道：“我也想过，这个局对于如今的璃月来说会不会过于沉重？”
“亦或者，我就应该在若陀出现的时候就停止这个局，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局便是已经没有在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在进行了。”
“公子瑄虽然聪慧，可就算是智力近乎妖孽的他也无法在那种情况之下布出一个万全之局，只能延续我的局面尽可能的减少损伤。”
“可，就算是减少了损伤，璃月终究是付出了两千多条生命的代价。”
“局成了，照理说我应当高兴，因为璃月对我证明了，就是算是日后没有我他们也能在危机之中渡过。”
“局成了，但我却又在后悔，这个危机虽然渡过，可代价，依旧是远超预期。”
说着，钟离拿起了桌上的一壶酒，没有用就被就是直接用酒壶豪饮一口，然后说道：“魈，我……是不是太过于心急了。”
“若是过去，我会说帝君所做一切，皆有考量，可如今……”
魈抬起头，看着钟离眼中也是愧疚与歉意，最后他在钟离的面前跪下了。
“若不是我与那个妖魔死战负伤，无法参战，如今璃月也不至于付出如此代价……还请帝君责罚！”
是啊，这等事清，就连钟离本身都不能想通，更何况是魈？
这么多年来，魈他所做的一切皆是挥动着自己的枪缨不断屠戮，虽然他的目的是守护璃月的安宁，可他会做的，能做的也就只有屠戮罢了。
复杂的事情他不会去思考，就算是知道其中的道理，可他也能怎么做？
开导如今的钟离？
如果他有这等能力早就让自己解脱了，何苦千年如一不敢接触他人？
而看着魈的模样，钟离也是摇了摇头随后说道：“罢了，罢了……如今璃月大局已成，若是他们能够在如今的情况之中走出来，那么失去岩神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只是前往未来的一个小小障碍。”
说着钟离再度拿起了酒壶准备喝酒，可一只手却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是魈。
“帝君……别喝了。您喝不醉……”
喝不醉，也忘不了……
并非是魈此刻刻意捅刀，而是他在从根本上提醒钟离，若是心中忧愁苦，酒……永远都无法成为解决的根本。
“罢了，我也该离去了，耽误你这么久时间，抱歉了……”
“不敢，但如果帝君准许的话，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帝君您。”
“嗯？！”
此话一出，钟离有些发愣，因为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魈主动对自己有所请求。
于是他回头看着魈询问道：“是何事？”
“……恳请帝君您……替我守一日。”
听闻此言的瞬间钟离当即瞪大了眼睛，他不理解，为何魈会说出如此请求，这几乎是在对钟离说自己想要让他来“顶班”那样令人费解！
但这还不是真的让钟离震惊的地方，真的让钟离内心激荡的还是魈的消一句话，他说：“此外，恳请帝君您封印我的力量，我……”
“你想去璃月港？！”
听闻此言的瞬间钟离便是明白魈想要去干什么了，而魈则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毕竟，虽然不成器，可他依旧是我的弟子，让弟子走上正道本来就是师父应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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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古月没有回去往生堂，哪怕他现在已经知道胡桃为了找他几乎已经快要疯掉了，可他依旧是无动于衷。
他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没有任何话语，甚至呼吸都很浅，仿佛整个人都要归于死寂那般。
可也就是在这一刻，古月忽然感受到有一个人站在了自己身边。
若是过去，面对这样不留痕迹甚至不带生息的出现在自己周围的人的话，古月直接是一剑就劈了过去，可如今他却依旧是没有太多的动作。
只是歪了一下头看向了对方。
可是，刹那古月的眼瞳便是直接收缩，整个人更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因为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是魈！
“师父！您，您怎么来这里了？！您，您不是不能来人多的地方么？”
看到魈的出现古月可以说被吓到魂魄都要出来了，要知道魈常年都与魔神残念厮杀，体内业障累积宛若江海，就算是他日常可以压制，但偶尔泄漏的一缕气息都会让常人发疯，故此魈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十个人以上的地方。
而望舒客栈的楼顶露台，日常基本上没有任何人会去，甚至那里的路都是被封死了的。
所以，现在在看到魈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古月自然是难以想象！
然而，魈却没有立刻回答古月的这番话语，只是自顾自地来到了古月办公的桌子上，翻看着那些古月不敢再看下去的的花名册还有阵亡名单。
这个过程时间很长，而古月没有打扰，他只是注视着魈，试图从对方那淡漠如水的表情之中看到一些端倪。
可直到魈看完了所有的名册之后古月依旧是没有在魈的脸上看到任何的表情。
一瞬间，一种很不敬的判断在古月的心中出现。
“你是否觉得，我不近人情，无比冷血？”
魈说话的，而他的话语自己就让古月低下了头，因为这就是古月那刚刚出现的不敬想法。
他觉得魈，真的过于冷血。
“是的……”
可他也没有欺骗魈，只是如实汇报。
而魈则是凝望着古月然后说道：“我并非冷血，我只是将自己的一切感情放在了这里。”
说着，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道：“这里，最深处，在谁也看不到的角落，甚至是我都不一定找得到的地方。但我却将他们都存放在这里。”
此话语，古月没有接话，他只是安静的听着魈想要表达的东西。
“古月，这么多来，你诛杀过多少魔物？”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古月皱眉，而他抬头看着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当真要算？”
“自然。”
肯定的话语，这样古月有些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气，片刻之后迟疑说道：“大约……七百到八百之间……”
“九万九千零八……”
突然的数字让古月愣住了，而接下来魈说的话更是让古月忍不住的内心涌动。
“这便是我这三千多年来杀死过的魔物的数量，最多的一日我斩杀三千七百七十三，最少的一日我斩杀魔物为一！”
“师父……您这是何意？”
古月是真的拿不准魈的想法了，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你有想过，我是要为何就这样一路杀下去么？难道当真是你小时候对我说过的那样，我是个暴力狂？”
“不敢！”
听到暴力狂这三个字的瞬间古月的冷汗都要流出出来了，他急忙否认并且说道：“是因为师父你的职责！你所遵守的契约，您一直坚守着的理念……”
“那你没有么？”
此话一出，古月身体当即震颤。
而魈则是继续说道：“那你也可知，这么多年来我见过了多少英勇的璃月人倒在了我的身边么？”
“十八万二千二百一十三人……”
这次魈没有等古月回答便是这样说道，而他接下来的话语对于古月更是宛若诛心利刃！
“我为金鹏大将，乃是守护璃月平安的护法夜叉，曾经我的身边有许多英勇无畏的璃月军士与我共同作战，可到了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我，而我的兄弟，我的朋友，我的伙伴皆是倒在了我的身边，皆是被我留在了身后，即便如此我也不曾停留。”
“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他们希望自己的家园能够建立在一片乐土之上，所以他们奉献了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们贡献了自己的未来，将自己的一切赌在了自己临终的那一刻！而我见证了他们的一切，也聆听了他们的美梦……”
“所以我杀戮！杀戮，不断杀戮！挥动枪缨，斩杀魔物，一刻不停！因为这是我与他们的诺言，也是他们没能完成的梦想。这也是除了只会杀戮的我能够为他们做到的唯一的事情！”
“但你不同！你不是我，你是如今璃月的开阳星，你是守护如今璃月的守护者，而你比我强得多，因为你不只是会杀戮！你能做到的事情比我多……”
“师尊我……”
魈的话语宛若利剑，让古月的心难以承受，他刚刚想要说一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魈的怒吼！
“可你为什么要停下！”
此话一出古月当即咬住了牙齿。
“你不该停下，因为你一旦停下了，就代表那些为了如今的璃月献出了生命的人，他们的牺牲都白费了。”
“古月，你并非是为了你自己而活着的，你也并非是为了往生堂而活着的，在你当初愿意听帝君的劝告，成为开阳星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命你的一切，便是为了璃月而存在，你得负责。”
“如若不然……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