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当空，夜色之下烽烟缭绕。
劳累的一夜的将士们依旧不得休息，必须赶快打扫战场。
如今是夏季，这么多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很容易就引发瘟疫等问题。
西凉军的答应被叶牧接手，作为了铁骕军的临时休息之所。
他此刻正在清点这一次的收获。
西凉军虽然战斗力强悍，但这一路走来破获的城池并不算多，所以收获其实也十分有限。
其中最让他看重的，就是叫缴获了近六千匹战马。
大魏的养马场荒废依旧，如今所得战马基本上都靠着从狼庭花费重金交易。
自产的马匹倒也算不上少，但其中驽马占据绝大多数，合格的战马非常之少。
唯一的不足就是缴获的这些战马都被阉割过，没办法为它们配种。
“叶帅，接下来您如何打算？”
徐阳跟在叶牧身边，陪着他查看物资的时候，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叶牧摸了摸沾染着几许红色的粮食袋子，忽然间轻叹了一声。
“接下来，本帅会在这里留下一部分人手驻防，免得西凉军出其不意的卷土重来。本帅会亲自去定垣，统帅大军应对西凉人的进攻。”
徐阳点了点头，沉默着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他忽然满脸复杂的轻声道：“叶帅，之前的战斗，您……为什么来的那么迟呢？”
“按照下官的猜想，等西凉步卒出营寨的时候，您其实就可以动手了，但结果……”
徐阳的话没有说完，叶牧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
前进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他转头静静的看着徐阳。
不知道为何，徐阳一个官场沉浮了许久的老油条，在叶牧这种毫无情绪的目光下，居然感觉到有些紧张和尴尬。
他忍不住避开了眼神对视。
“叶帅，您……”
“你说的对，本帅的确可以更早的带兵救援，也可以让伤亡降低一些。”
这样的回答让徐阳瞬间愕然起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是否想说，既然本帅能够将损失降低，为何却眼睁睁的看着刘镇云部损伤如此惨重？”
“是。”
叶牧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眼神中却显露着无奈的哀伤。
“本帅可以告诉你。但徐知府？”
“下官在。”
“你须谨记，这种话不能给别人说，知道么？”
“下官定然守口如瓶。”
“那就好。”叶牧点了点头，背着双手看向空中的寒月。
“明面上的原因，是本帅觉得过早出手，西凉军距离营寨太近，很可会及时的做出反应然后逃回去。”
“要是刘镇云没有带人缠住骑兵，这对于本帅的追击和歼灭来说也是个非常大的麻烦。”
徐阳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原因勉强能接受几分。
“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本帅需要一次血战，让铁骕军上下都清醒过来。”
徐阳的瞳孔骤然缩紧，仔细斟酌着叶牧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你觉得，西凉军算不算精锐？”
徐阳立刻点头道：“算，骑术精湛令行禁止，绝对是精锐。“
“那铁骕军这一万八千人，算不算得上精锐？”
面对叶牧的这个问题，徐阳却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沉吟几息后，他皱着眉头道：“应该也算是精锐吧？”
“毕竟刘将军带领的这六千人几乎打出了一比二的战绩，要是再算不上精锐那可有些说不过去了。”
“呵呵。”叶牧笑着摇了摇头，“徐知府，你自己心里也在犹豫吧？”
“本帅麾下这一万八千铁骕军，乃是陛下从各地选出来的精锐拼凑而成，所用的装备和物资，乃是本帅亲自检查过最为精良的一批。”
“而这样的队伍，在本帅军中也为数不多。他们就是本帅的王牌，是本帅最为信任的依仗。但结果就是这六千人面对西凉的一万骑卒，依旧只能勉励支撑。
本帅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反正他们之前的表现在本帅这里算不上满意。这些人的素养和战力都没有问题，他们缺少的是最重要的东西。作为一支精锐强军的精气神。”
叶牧转身看着徐阳，脸上的神色有些冷厉：“徐知府，或许你不了解，眼下大魏的局势并不容乐观。”
“陛下已经调动了所有的力量来支持本帅，但手中也只有这七八万人。本帅要靠着这些人，将西凉十几万大军给赶出去。你觉得要是他们不能成为精锐，碰上硬仗的时候，本帅靠什么去赢？”
徐阳愕然的看着叶牧，愣了好半天才有些艰难的道：“所以，大帅故意迟来救援，是为了……”
“培养他们的胆气和杀心。只有一支经历过如此血战还未曾崩溃的军队，才能成为一支精锐的雏形。”
叶牧解释了自己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
听到这句话后，徐阳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他自觉将这些拼命的士卒陷于险境不合道义，但叶牧对于现实情况的评价却又如同大石头一样压在心上。
思忖良久，徐阳长舒了一口气。
“下官只是一个文人，对于战阵之事了解的并不清楚。既然大帅这样决定，自然有您的道理。下官虽然不支持将士卒的性命作为筹码，但也明白不该多嘴。”
“下官只希望，付出了这么巨大的代价之后，咱们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叶牧点了点头，看着融入在黑夜中连绵的营寨，仿佛梦呓一样的轻声道：“会的，我们一定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铁骕军在叶牧的调动之下，三军轮换着清理战场。
直到日头挂上高空，遍地尸体才被集中到了一起，开始了焚烧处理。
黑烟漫天，臭不可闻。
徐阳只是来看了一眼，就被那中刺鼻的味道弄得干呕了好几次。
如此残酷的场景，即便铁骕军是各地精锐组成，也不由得哀伤起来。
这里面不只有敌人，更有与他们出身无异的同袍战友。
人名，就是战争中的耗材。
草草的处理好了这些事情之后，铁骕军依令驻扎下来休息。
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工作，叶牧将其一股脑地交给了徐阳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