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来,宁安府可算是全城上下鸡犬不宁。还没从旱灾和瘟疫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的百姓,如今又深深的陷入了兵荒马乱的梦魇之中。家家户户皆都是惶惶不可终日,还听说,就连宁安府的知府大老爷,楼献大人都是不知去向,还好有一位宁王坐镇,这才稍稍舒缓了百姓的情绪。
宁王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到城里转上一圈,算是体恤民情吧。此等危难的时候,不管是谁,只要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都能成为百姓心中的救世主,顶梁柱。
经过一天不分昼夜的排水工作,东城门附近的大水已经排除,除了被毁的东门,还有就是一具具陆续被挖掘出来士兵的尸体。
这些尸体在水中泡了一天一夜,大多都已经肿胀腐烂,难以辨认。但还是有很多乡亲百姓络绎不绝的前来寻找他们的亲人。有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有的是妇孺携手相送,还有的更是妻儿老小全家出动。
苍凉的哭泣声感染了周围众多百姓,让更多的人,涕泪俱下。
傅老和宁王即便是看过再多的战争,但每每见到惨烈的大战之后的战场,心中还是不免生出敬畏之心。
看着东城门的残垣断壁,宁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叫来了身边的一个斥候问道:“城外战事如何了?”
那斥候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宁王要下令责罚的时候,忽然有个士卒跑来报告,说道:”报告王爷,孙将军求见。“
宁王一听心头一喜,道:“孙将军人在何处,快带我前去。”
那士卒小吏,哪里知道孙将军并非凯旋而归,实则是赶鸭子上架而已。便带着宁王前去了。
由于没有宁王的口谕令牌,城门口的士兵也是不敢放行,让孙凌等人在城外等候。待到宁王前来,这才缓缓开启城门。
他们并没有走破败不堪的东城门,走的是原先秦横佯攻的南城门。
等到城门大开,宁王看清楚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行人时,饶是再好的涵养,此时也绷不住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忽而愤怒,忽而惊惧,忽而疑惑。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席卷着他的大脑,让他整个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宁王殿下,请恕在下不辞而别。”蒋巽风笑着说道。
“来人,把这些山贼草寇给我统统抓起来。”
随着宁王一声令下,一众甲士将蒋巽风众人团团围住。
不过蒋巽风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的惊慌,或者说,宁王的这一举动完全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宁王殿下,或许你应该先仔细考虑下出现在这里的一些人的立场,在决定是不是要将我们抓起来。千万别让冲动毁了这难得的机会。”
宁王顿时一惊,片刻之后便重新冷静下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这时,傅老也赶了过来。见到蒋巽风等人的时候,他显然也很愤怒,不过却是比宁王要冷静很多。他在宁王耳边低语了几句,便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诸位舟车劳顿,宁王在烟云楼摆下酒席,为诸位接风洗尘。“
鸿门宴吗?照宁王的性格来看到是很有可能。不过他的理性一定会告诉他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好,有劳了。”
烟云楼,是宁安府城南比较热闹的酒楼,不过最近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酒楼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门可罗雀的酒楼门前,只有两个小厮正无精打采的拉着生意。此刻已是近黄昏,倘若是换做以前,现在一定是人满为患了。
小厮无奈叹息,却是发现有一行人在酒楼门前停了下来。脸上顿时笑逐颜开,“客官,里面请,里面请。”但细细观瞧这才发现了不对劲。那几个人身后跟着的都是身穿甲胄,手拿兵器的将士。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更是让他使劲揉着太阳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忽然,他一拍脑门,下意识的话还没脱口而出,便被另一个小厮捂住了嘴。吓得他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白,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小二,我们要一个安静的包间,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
那小厮已经认出了进来的一行人是宁王,这位最近一直在体恤民情的王爷,自然是不敢怠慢,马上应诺。
小二将众人迎进了一间包间之中,房间中的布置并不算太华丽,却是十分得体。精美的雕花红木门窗,中间是一张大圆桌,圆桌周围摆放着八张梨花木櫈,雕绘着八仙过海的长卷。巧的是,一行人正好也是八人。
因为天色渐暗,所以四周的四盏青釉瓷油灯已经被点上了,发出摇摇曳曳的亮光。
众人落座之后,酒菜很快就上齐了,小二也不敢在包间逗留,招呼了一声之后,便退了出去。
包间里的空气粘稠到令人窒息,不过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沉寂,就在小二刚离开之后,傅老便开口道:“卧云先生,我想你该和我们好好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宁王也是屏息凝视,他也想知道现在的局势如何。不过,他迎来的却是蒋巽风狠厉的眼神。
片刻之后蒋巽风便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接下来,我会有很长的一段话要说。傅老,如果守在暗处的那些兄弟觉得累了我想还是让他们先去休息吧。我想您是不会下达杀掉我的命令的,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安排刀斧手了。”
“先生既然知道我们不会动手,那又何必在意呢?”
蒋巽风笑了笑,不在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开口说道:“我先来帮大家理一下整个事情的思绪,好让你们清楚的认识到对手是怎样一个人物。”
蒋巽风自己心里也没太大的底气,不过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显露出半点犹豫和惧怕,他总是古井无波,谈笑风生的模样。以至于让久经沙场的这位老将军都是几次三番摸不清他的底细。不明白此人倒是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