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医生说可以出院的时候，陆航航憋着嘴，看起来并没有多开心。
出院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居无定所，再次流浪。
上一次他饿了两天才晕倒住进了医院，打上葡萄糖。
这一次他又要饿多久，才能吃上饭呢？
这种堪称和伟大哲学问题鸡生蛋蛋生鸡并列的世纪难题，陆航航没法儿解决。
“哎，你可以出院了哎！”一旁的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呵呵。”陆航航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南风看见他这副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一点不见开心？咋了，是还没吃饱？”
一听见南风的调侃，陆航航就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里去。
他一个堂堂富二代，竟然因为没吃饭饿晕了。
这种奇耻大辱，简直前所未闻。
揪着被子，陆航航决定挣扎一下：“医生，我还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再住两天？”
在医院住着，好歹有瓦遮头。
除此之外，宫家人看他这么惨兮兮的，也不至于不给医药费。
所以说不定住在这里，他还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
这么一想，不就是每天得挂两瓶盐水嘛，不比在街口流浪强多了？不比吃不上饭强多了？
医生瞥了陆航航一眼，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小伙子，你压根就没什么毛病，就是饿的。现在人也好了，身体倍儿棒，还住什么院？”
“医生，我就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想呆两天，放心一些。”陆航航还在死鸭子嘴硬。
“小伙子，明天了就是大年三十了啊。大家都合家团聚，你干嘛非的在医院？”医生没好气的说。
这年头，医生的负担已经够重了。
医院里每天都那么多病人，有人就算是大年三十也只能在医院值守。
像陆航航这种啥事没有的，就别给医护人员增加工作负担了。
“医生……”陆航航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人家已经转头走了，不再搭理他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陆航航正打算在心里默默哀叹自己大年三十还得在外面孤魂野鬼的游荡，突然就听见了宫莫寒的声音。
“出院手续已经让人办完了，陆航航，一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回宫家。”他淡淡的说道。
从来没有一次，陆航航觉得宫莫寒的声音如此亲切。
抬起头，他眼睛亮亮的看着宫莫寒，就差扑上去叫他爸爸了。
不过理智克制住了他的冲动，稳定了情绪之后，陆航航开口说道：“还是算了吧，大年三十的，去打扰你们也不好。”
他当初可是一分钱都没借到，从宫家出来的。
所以现在宫家让他回去，他哪有那么容易就回去？
再说他也是个大小伙子啊，没点脾气的嘛？！
“好，南风，那我们走吧。”宫莫寒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就叫了南风打算离开。
剧情发展的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啊！陆航航愣住了。
在南风和宫莫寒出门之前，他赶紧开口叫住了两人。
“叔！”陆航航声音洪亮。
“怎么？还有什么事？要不要我们捎你一段？”宫莫寒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脸上有几分挂不住了，不过相比于能吃饱穿暖，脸算什么？
“叔，亲叔，你都邀请我去宫家了，我一个晚辈怎么好意思拒绝？既然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陆航航就掀开被子，一个箭步从床上冲了下来。
南风看见他那个样子，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
“看来人在困境里潜力是无限的。”笑完了，南风直起腰感慨道。
“什么意思？”陆航航黑着一张脸问道。
“你看你刚刚，跑的多快，去参加奥运会说不定还能给国家拿个一百米的金牌。”南风继续调侃他。
陆航航的脸更黑了，跟在宫家父女的身后默默的走出了医院。
走在外面的时候，他没忍住，胳膊上突然冻起了鸡皮疙瘩。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的破棉袄不见了。
左右瞅了瞅，陆航航拉住了南风：“你们来的时候……看见我棉袄了吗？”
“棉袄？哪件棉袄？”南风不解的问。
难不成这个社会竟然如此无组织无秩序了吗？连一件破棉袄贼都不放过？
“就是那件军绿色的，上面还有个毛领。看着不怎么干净，口袋还破了个洞的！”他急了起来。
“那棉袄，估计叫花子都不穿吧？”南风眨巴着眼睛疑惑的问道，“我看见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丢在沙发上，不知道是谁放的，就让收垃圾的阿姨拿走了。”
这一刻，陆航航觉得冷极了，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心冷。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寒冷的冬天，北风刮过来，好像是要带走他一块肉。
寒冷，饥饿，悲怆，难过，绝望，压抑，所有的情绪夹杂在一起，陆航航觉得自己像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荆轲，也像零丁洋里叹零丁的文天祥。
在两行清泪从他的鼻子里滑落下来之前，南风终于发现了陆航航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
“你外套呢？怎么只穿了件T恤……”南风说着说着，似乎发现了什么。
“那件叫花子的棉袄，不会是你的吧？”她面带愧疚的看向陆航航。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是陆航航做了二十几年的富二代，唯一一次对这个真理刻骨铭心。
“赶紧上车吧，外面……怪冷的。”南风“愧疚”的憋着笑说道。
车上的暖气开的很足，陆航航的身体还是抖的像筛子一样。
零下的温度，他刚刚就穿了件T恤，冻的嘴都青紫了。
“爸，妈问我们中午想吃什么？”南风拿着手机，一边回关欣的消息，一边问宫莫寒。
一听见吃的，陆航航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过转眼，又默默的低下了头。
人家家里的饭，能给他吃上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挑来挑去。
还没等宫莫寒回答，陆航航的肚子就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我都可以，问问他想吃什么吧。”宫莫寒扭头看了陆航航一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