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或许不了解我,我这个人城府极深,一肚子坏水。”
萧怀瑾拧眉,看着她没说话,等她的解释。
阮云棠说道:“别院生活凄苦,我早筹谋着要回阮家。我听说阮府有贵客来访,故意选在这个时机回家。至于别院那把火,也不是意外,是我自己放的,为的,就是让阮家没有理由赶我走。”
萧怀瑾一直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她,似在想她说的是真是假。
他突然轻咳两声,语气里带着讥讽。
“姑娘对我倒是实诚。这些话都跟我说,就不怕我说出去?”
阮云棠冷静接话。“公子不像是个多管闲事之人。”
萧怀瑾盯着阮云棠看了半晌,然后又笑开了,像是湖面上一层层荡漾开来的涟漪。
阮云棠心里犯嘀咕。
这人瞧着,怎么比书里好说话许多啊。
既然笑了,就是有戏,趁着现在氛围正好,阮云棠赶紧说道:“既然话已经说开,那这婚约……”
阮云棠那一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还没说出口,萧怀瑾已经接过话去。
“不影响。”
这下轮到阮云棠一肚子疑惑了。
“什么叫做不影响?”
“姑娘就算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对姑娘,也有照顾的义务。”
阮云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一个婚约,能有这么大的约束力,让萧怀瑾这么一个聪明绝顶,家世人品都一流的人,心甘心愿“扶贫”来娶她这个孤女。
况且既然他们现在有婚约,那书中想必也是有这个设定的,那以前怎么没见他萧怀瑾这么信守承诺呢?
阮云棠满肚子的牢骚,萧怀瑾都听不到,他看着如今因为发怒,脸色微微涨红的阮云棠,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说来或许丢人,阮云棠的确是他有记忆以来,亲手杀死的唯一一个人。
他记得有个人跟他说过:杀人是会犯法的,是世界上最十恶不赦的大罪。
他一直奉为圭臬。
但她让他破了例。
他还记得那个寒冬,她像是一朵海棠花一般凋谢,脸上的红润渐渐消失,整个人都没了颜色。
她临死时的那一句:“喜欢你是我一厢情愿,如今我愿赌服输。”成了萧怀瑾往后余生的枷锁,无数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夜晚,他都会想起那句话。
那是对一个人的亏欠累积下来的心病。
因为他知道深爱一个人,久等一个人有多辛苦,所以更能体会她的心酸。
萧怀瑾轻轻地叹了口气,直言:“姑娘,有句话我得与姑娘说明白。我或许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上你。”
不知怎么的,萧怀瑾说这句话的时候,阮云棠一下子就想到了她看原文时,阮云棠死的那一章节男二最后说的那一句:“如有来生,我会试试喜欢你。”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阮云棠自己给挥走了。
有她一个穿越者已经够乱了,再来个重生男二,这个世界不得乱套?
阮云棠顺势接话:“如此甚好,我与公子无缘,就请公子收回成命。”
“不急。”他不急不缓地斟茶,脸上没有丝毫被拒绝的恼怒:“还有时间,姑娘可以多想一想。”
前世,她是宠妃,有朝臣支持,有兵权在手,完全可以拼个鱼死网破。
可是看到他之后,丢盔弃甲,甘愿投降。
萧怀瑾一直都知道。
他欠她一份情,欠她一条命。
此生他睁眼的时候就下好决心,这辈子或许无法爱上她,但他会护她此生无虞。
但这样的语气在阮云棠听来,就完全是另一种意思——
这是傲慢,是看着自己手心的蚂蚁徒劳挣扎的残忍。
萧怀瑾又问道:“不过我倒是好奇,姑娘为何不想嫁给我?”萧怀瑾抬眼,眼前的阮云棠和天牢里的那位宠妃重合,一时令他有些恍惚。
“既然公子已经看穿,又何必强人所难。”
对面的人缓缓倾身,巨大的压迫感像海浪一般袭来,阮云棠好歹也是见过各种大场面的,一时之间都还有些难以招架。
“人人都想做入我萧家门,为何姑娘你,避如蛇蝎?”
“我没什么大志向,只想找个寻常人家,相夫教子,安稳一生。”
听到这话,萧怀瑾竟然笑了起来,似在嘲笑她的天真,又像是在嘲笑自己竟然被“寻常人家”打败了。
“姑娘这是嫌弃我的出身?”
阮云棠默认。
萧怀瑾的笑意更深。“姑娘倒是个敞亮人。”
阮云棠硬着头皮回答:“小女子愚笨,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还真怕萧怀瑾强人所难,故意往招人厌的方向说,甚至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是,有没有用,只能看萧怀瑾。
见萧怀瑾单手撑头陷入沉思之中,阮云棠站起身,准备告辞。
“若无他事,小女子先行告退。”
萧怀瑾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并未理她。不过阮云棠拉开椅子,刚往外走两步,就被他叫住了。
“我与故人有过约定。”
“故人?”阮云棠只能想到太后娘娘。
“此生,姑娘的事,我管定了。”
阮云棠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的求婚,到后面的试探,都是一种戏弄。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很难受,而她最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阮云棠如今已经确定,萧怀瑾并未发现自己的身份,就够了。
阮云棠走后,萧金铭跟着走进来。
“九叔,您确定了吗?”
萧金铭觉得很好奇,当初看到手绳的时候,九叔第一个猜的就是阮云棠。
若是阮云棠真的就是救下九叔的那个水冰月,那这个缘分也太巧妙了。
不过萧怀瑾却摇了摇头。
“不像她。”
毕竟,他印象中的水冰月,是个乐观开朗的姑娘。像个小太阳一样,照耀着周围的人。
而他在调查阮云棠的时候,得到的最多评价就是:爱哭,怂,还是个头脑简单的草包。
虽然如今,这姑娘瞧着不怂,可和乐观开朗绝对搭不上边。
“你这越说我越好奇了,那水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啊。”
一提起水冰月,萧怀瑾的嘴角就荡漾出花来。
不同于面对阮云棠时的带着疏离的温柔的笑容,如今的笑,是发自肺腑的,连带着眼睛都跟着弯起来的笑容。
“她啊,是这世间,独一无二,无法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