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野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谁要见我?”
那个带头闹事的村民立刻迎了上去。
“徐厂长,你得给我们个公道!凭什么开除我们的人?还关着从军?”
徐牧野看着他,眼神淡漠。
“开除谁,关谁,是我这个厂长的权力。”
“昨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这里是工厂,不是菜市场,要遵守规矩。”
“谁要是觉得不公平,或者不想干了,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拦着。”
他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工资按天结算,一分不少。”
那村民被徐牧野这不软不硬的态度噎了一下,还要再说。
徐牧野却不再看他,目光扫向剩下的几个先锋村村民。
“还有谁有意见?有意见的,现在站出来,一起走。”
那几个村民互相看了看,有些犹豫。
毕竟,一个月一百块的工资,诱惑太大了。
最终,还是有三个刺头跟着那个带头的村民站了出来。
“行,我们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徐厂长,你别后悔!”
徐牧野面无表情。
“不送。”
那四个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车间。
徐牧野的目光重新落回剩下的四十六个人身上。
“还有人要走吗?”
一片寂静。
“好。”
徐牧野点点头。
“从今天起,谁再敢在厂里惹是生非,煽动闹事,不论是谁,一律开除,永不录用!”
“郑师傅,继续上课。”
说完,他转身离开。
郑为民看着徐牧野的背影,心里暗暗佩服。
这个年轻的副厂长,年纪不大,手腕却如此强硬果断。
剩下的四十六个人,也都被徐牧野这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作风震慑住了,再不敢有丝毫懈怠,课堂纪律立刻好了起来。
没过多久,马长发气冲冲地找上门来。
他一进办公室,就拍着桌子质问。
“徐牧野!你什么意思?!”
“把我儿子关起来,还把我村里的人都赶走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村长?!”
徐牧野示意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马村长,消消气。”
“我没有赶走你村里的人,是他们自己要走的。”
“至于你儿子马从军…”
徐牧野的语气沉了下来。
“他昨天下午,拿着刀,冲进我的办公室,要杀人。”
马长发愣住了,脸上的怒气瞬间变成了惊愕和不敢置信。
“什…什么?拿刀杀人?不可能!从军他…”
“人证物证俱在。”
徐牧野打断他。
“刀就在这里,被袭击的人是我的朋友,何晓芸,就是步行街开服装店那个。”
“马村长,聚众冲击工厂,持刀伤人未遂,这两条罪名加起来,你说,够不够他在里面待上十年?”
十年!
马长发腿一软,差点没站稳,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他五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要是真被关进去十年,他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刚才还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
他声音都带着颤音。
“小…小徐厂长…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从军他…他就是一时糊涂…”
徐牧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马村长,我知道你就这么一个儿子,指望他光宗耀祖。”
“但说句不好听的,就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进了厂,也干不出什么名堂,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马长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徐牧野话锋一转。
“不过,我看从军这孩子,虽然性子偏激了点,但脑子不笨,还是念过高中的。”
“与其让他进工厂惹是生非,或者走上歪路,不如…让他继续读书,考大学。”
考大学?
马长发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
“考大学?他…他能行吗?他就是高考失利才每天神神叨叨的…”
“事在人为。”
徐牧野笑了笑。
“只要他肯学,我有办法。”
“我可以帮他找个好老师,专门辅导他功课。”
“明年参加高考,说不定就能考上。”
“你想想,是让他当个被人看不起的闹事工人,还是当个受人尊敬的大学生,哪个更好?”
马长发的心彻底活络起来。
大学生!
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他激动地搓着手,连连点头。
“行!行!小徐厂长,你说得对!让他读书!考大学!”
“只要他能考上大学,我…我给你磕头都行!”
徐牧野摆摆手。
“磕头就不必了。”
“不过,这事得他自己愿意才行。”
“这样,我找个人跟他好好谈谈。”
当天下午,徐牧野带着刚从天京回来的李小毛,一起去了马长发家。
李小毛在天京待了段时间,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穿着时髦的夹克衫,头发抹了摩丝,说话也一套一套的,充满了大城市的见闻和对未来的憧憬。
徐牧野让李小毛跟马从军单独聊。
李小毛也没说什么大道理,就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天京的繁华,大学校园的美好,以及大学生毕业后的光明前途,再对比了一下窝在农村或者工厂里混日子的灰暗。
马从军被关了一天,又被徐牧野那句“十年”吓破了胆,加上李小毛这番极具诱惑力的“洗脑”,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思,彻底被说服了。
他低着头,小声说。
“我…我愿意读书。”
但他随即又有些沮丧。
“可是…我脑子笨,学不进去…”
徐牧野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不进去,是因为没找到好老师,没用对方法。”
“放心,老师我已经帮你找好了。”
第二天,徐牧野就亲自带着马从军,去拜访了海阳师范大学一位已经退休的老教授。
那位老教授是徐牧野托关系请来的,学识渊博,教学经验丰富。
老教授简单考校了马从军几句,虽然觉得基础差了点,但看在徐牧野的面子上,还是答应下来,每周给他单独辅导。
马长发对徐牧野简直是感激涕零,拉着他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解决了马从军这个大麻烦,马长发又小心翼翼地提起那几个被开除的村民。
“小徐厂长…你看…那几个不懂事的后生…能不能…”
徐牧野沉吟片刻。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而且跟先锋村的关系也不能搞得太僵。
“让他们回来可以。”
“但是,你得跟他们说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再敢闹事,谁也保不住他们。”
马长发连连点头哈腰。
“一定!一定!我回去就跟他们说!让他们好好干活,再也不敢惹事了!”
就这样,一场几乎要失控的冲突,被徐牧野用软硬兼施的手段化解了。
那十多个先锋村的村民(包括之前自己走的四个)灰溜溜地回到了厂里,态度老实了很多。
虽然不同群体间的隔阂依然存在,但至少表面上,规矩算是立起来了。
五十人的队伍重新齐整,在郑为民的指导下,投入到了紧张而有序的培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