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大楼里,依旧灯火通明。
马千里刚处理完一个案子,正准备靠在椅子上眯一会儿。
办公室的门,却被人猛地推开了。
徐牧野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一丝擦伤,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马队长。”
马千里看到他这副样子,顿时睡意全无,猛地站了起来。
“牧野?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在他的印象里,徐牧野一向沉稳,不像是个会惹是生非的人。
“我被人绑架了。”
徐牧野开门见山,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马千里愣住了。
绑架?
在这八十年代的海阳市,这可是惊天的大案。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徐牧野没有重复,他只是将事情的经过,言简意赅地,向马千里陈述了一遍。
从韩连心父女的邀约,到餐厅的谈判破裂,再到被绑架到废弃仓库,以及对方拍照陷害的全过程。
他没有添加任何主观的情绪,就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马千里越听,脸色越是凝重。
他一开始,甚至有些怀疑。
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太不小心了,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掉进这么拙劣的陷我陷阱里。
可当徐牧野冷静地,将手腕上被绳子勒出的红痕,以及衬衫上沾染的,只有在特定水泥仓库才会有的细微粉尘展示给他看时。
马千里的脸色,骤然大变。
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了。
这是恶性的,有预谋的,犯罪!
“韩连心!”
马千里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神里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他好大的狗胆!”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马千里拿起桌上的电话,立刻开始下达指令。
“立刻通知下去!全市所有路口,连夜设卡盘查!”
“对全市所有的旅馆、招待所进行突击检查!”
“另外,给我抽调所有能动用的人手,对全市,不,包括邻近的河东市在内,所有能冲印照片的照相馆、冲印店,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蹲点布控!”
“记住,是所有!”
“他们既然拍了照片,就一定会去冲印。”
“我要人赃并获!”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整个刑侦支队,因为他的一道道命令,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
夜色,渐渐褪去。
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河东市,一家名为“时代光影”的照相馆门口。
一个穿着夹克,剃着平头的男人,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什么异常,才推门走了进去。
他正是韩连心派去冲印照片的心腹手下。
他熬了一夜,就等着照相馆开门,好把底片洗出来,回去跟老板邀功。
他走进照相馆,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老板。
“老板,加急,把这里面的胶卷都给我洗出来。”
“钱不是问题。”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几个穿着便衣,却目光如电的男人,从照相馆的里屋,闪电般地冲了出来。
一把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就拷在了他的手腕上。
“警察!不许动!”
那个平头男人,当场就懵了。
他完全没想明白,警察怎么会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
蹲守了一夜的警察,将他和那个牛皮纸袋,以及里面的所有底片和尚未冲印的照片,人赃并获。
证据,确凿无疑。
……
上午九点。
阳光轴承厂的厂长办公室里。
韩连心正得意洋洋地泡着一壶上好的龙井。
他一夜没睡,却精神亢奋。
他在等。
等他那个心腹手下,带着能彻底摧毁徐牧野的“武器”,凯旋归来。
他甚至已经想象到,徐牧野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的凄惨模样。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但进来的,不是他的手下。
而是一身警服,面容冷峻的马千里。
以及他身后,一排荷枪实弹的刑警。
“韩连心。”
马千里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你涉嫌绑架、非法拘禁、侮辱他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韩连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手中的紫砂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热茶溅了他一裤腿,他却毫无知觉。
“警……警察同志,你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他完全没想到,徐牧野的反应,竟然会如此迅速。
他更没想到,徐牧野竟然能直接请动海阳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长,亲自带队来抓他。
这怎么可能?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配件厂厂长!
“搞错了?”
马千里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刚刚冲印出来的,不堪入目的照片,狠狠地摔在他的办公桌上。
“这些,是不是你搞的鬼?”
看到那些照片,韩连心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的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
韩连心被警察从办公室直接带走的消息,像一阵飓风,迅速席卷了整个河东市的工业系统。
阳光轴承厂,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他的小舅子,副厂长陈强,拖着那条还没好利索的断腿,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厂门。
他只有一个念头。
去找徐牧野。
求他。
求他高抬贵手,放自己姐夫一马。
红旗配件厂的车间里,此刻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工人们干劲十足,崭新的德国机器发出悦耳的轰鸣。
陈强冲进车间的时候,徐牧野正在跟刘建国讨论一个技术问题。
“徐厂长!徐厂长!”
陈强像一条丧家之犬,扑到徐牧野面前。
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额头上满是冷汗。
“徐厂长,我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
“我姐夫他……他是一时糊涂啊!”
“他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他这一次吧!”
他“扑通”一声,就想给徐牧主跪下。
车间里所有的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惊愕地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