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彩桦。
这个名字,像一道幽灵,从徐牧野的脑海深处浮现。
她有动机。
红旗厂的崛起,就是踩在于家父子的尸体上。
她恨他入骨。
但她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可以直接调动海关关长。
可是,去海关递一封匿名的举报信,把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夸大成走私的铁证,她绝对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徐牧野眼中的寒意,更浓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的话筒,拨了几个号码。
“让肖伟业、李小毛、张铁强,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立刻。”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慌乱,只有不容置疑的冷静。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肖伟业、李小毛、张铁强三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焦灼,快步走了进来。
“厂长,到底怎么回事啊?”
肖伟业这个话痨,此刻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外面都传疯了,说…说你都被抓了!”
李小毛的拳头攥得死死的,眼眶通红。
“厂长,那些王八蛋就是眼红!咱们跟他们拼了!”
只有张铁强,那个沉默寡言的闷罐头,一言不发。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截黑铁塔,眼神里却透着一股随时准备拼命的狠劲。
徐牧野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都坐下。”
他的平静,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三人焦躁的心头。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没被抓。”
徐牧野的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但麻烦,确实来了。”
“海关今天带走了采购科的副科长和仓库保管员,还封存了我们所有的‘大修包’。”
“审讯,随时可能开始。”
肖伟业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那…那怎么办?那批货的来路…咱们自己心里都清楚,万一他们扛不住……”
“没有万一。”
徐牧野打断了他。
“他们会扛住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
“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担心,是做事。”
他站起身,走到三人面前,声音压得极低。
“海关的目标,表面上是‘大修包’,但实际上,是想通过这件事,把我,把我们整个红旗厂,钉死在走私的耻辱柱上。”
“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需要你们,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三个人,立刻挺直了腰板,神情肃穆。
“第一,‘大修包’这件事,是历史遗留问题。”
徐牧野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那是厂子改革之前,为了给几百号工人发工资,没办法才走的灰色路子。”
“这件事,跟现在的红旗厂,跟我徐牧野,没有直接关系。”
“第二,所有关于这批货的采购,从我接手厂子开始,就已经全部停止了。”
肖伟业眨了眨眼,李小毛也挠头。
“我们现在所有的采购业务,都是正规的,合法的,经得起任何调查。”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徐牧野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那个所谓的‘灰色渠道’,那个提供‘水货’配件的上家,不在我们红旗厂。”
“在先锋村。”
“所有线索,所有单据,所有联系人,最终都必须指向一个地方——先锋村,马长发。”
肖伟业听得目瞪口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李小毛和张铁强虽然也不完全明白,但他们看着徐牧野的眼神,充满了无条件的信任。
“厂长,我们明白了!”
李小毛第一个表态。
“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徐牧野点了点头,看向肖伟业。
“伟业,你脑子活,马上去联系那两个被带走同事的家人,安抚好他们。”
“同时,把这个口径,想办法传递给他们。”
“让他们记住,他们只是执行者,具体的事情,都是以前厂里的决定,现在这个业务,已经转给先锋村的马长发负责了。”
“是,厂长,我马上去办!”
肖伟业重重点头,眼神里恢复了光彩。
“小毛,铁强。”
“在!”
“你们俩,现在就去一趟先锋村,找到马长发。”
徐牧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们。
“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有麻烦了,让他做好准备。”
“厂长放心!”
两人接过信封,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徐牧野重新坐回椅子上。
还好上次海关查轴承厂的时候,就把大修包的线索指向先锋村了,也把大部分的“华北1号”都转移了过去,要不是这次事发突然,厂里一个大修包都找不到。
…
海关大楼,审讯室。
白色的墙壁,刺眼的白炽灯,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冰冷而压抑。
采购科的副科长,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
他对面,是海关监管科科长肖庆生。
“姓名,职务。”
“王爱家,红旗厂采购科副科长。”
“好,王爱家。”
肖庆生敲了敲桌子,语气严厉。
“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你们厂里那批所谓的‘大修包’,里面的核心配件,都是没有报关手续的走私水货。”
“这件事,是你负责采购的。”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货源是哪里?上线是谁?你们厂长徐牧野,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射向王建国。
王爱家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茫然。
“肖科长,我……我不知道啊。”
“我就是个副科长,就是个跑腿的,领导让我买啥我就买啥。”
“不知道?”
肖庆生冷笑一声。
“几十万的货,从你手里过,你说你不知道?”
“王爱家,我提醒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包庇走私犯,是什么罪名,你自己清楚!”
王爱家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但他还是摇着头,一口咬定。
“我真不知道。”
“这都是以前厂里留下来的老业务了,一直都是这么操作的。”
“后来徐厂长来了,搞改革,说这种业务不合规,就给停了。”
“好像……好像是转给一个村里去做了,具体我也不清楚。”
审讯,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