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货车厂的档案室位于办公楼的地下一层，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纸张腐朽的气息。
徐牧野跟在胡学民身后，脚步声在狭窄的走廊里回荡。
墙壁两侧堆满了发黄的文件盒，每一个盒子上都贴着褪色的标签。
“采购记录都在这里。”
胡学民停在一排铁架前，手指颤抖着指向标有“1989年”字样的文件盒。
“从年初到现在的所有记录，一份不少。”
徐牧野拉开其中一个文件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厚厚的文件夹。
每份文件都用回形针固定，纸张边缘已经泛黄。
他随手抽出一份，封面上写着“鑫达汽配公司供货合同”。
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条款让人眼花缭乱。
“这些合同看起来都很正规。”
徐牧野仔细阅读着条款内容。
“质量标准、检验程序、违约责任，该有的都有。”
胡学民在旁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我们的采购流程一向严格，每个供应商都要经过层层审核。”
“鑫达公司也不例外，所有的资质证明都齐全。”
徐牧野继续翻阅着文件，突然停在一页检验报告上。
报告显示刹车片的各项指标都符合国家标准，检验员的签名清晰可见。
但是，报告的日期让他皱起了眉头。
“胡科长，这份检验报告的日期是8月15号。”
徐牧野指着报告右上角的日期。
“但是合同签署时间是8月10号。”
“检验报告怎么会比合同签署还要晚？”
胡学民凑过来仔细查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按照我们的流程，必须先检验合格才能签署合同。”
徐牧野又抽出几份相关文件，发现了更多的疑点。
同一批货物的检验报告竟然有三个不同的日期，而且检验员的签名也不一致。
有些签名明显是模仿的，笔迹生硬不自然。
“这些检验报告都是假的。”
徐牧野将几份报告并排摆放在桌子上。
“你看这些签名，同一个检验员的字迹完全不同。”
胡学民的双手开始发抖，汗水从额头滴落在文件上。
“不可能…我们的检验程序非常严格…”
“每批货物都要经过质检科的检验…”
徐牧野继续翻找着其他文件，很快又发现了问题。
入库单显示这批刹车片是在8月12号入库的，但检验报告的日期却是8月15号。
也就是说，这批货物在没有检验的情况下就已经入库了。
“胡科长，你们的质检科在哪里？”
徐牧野抬头看着胡学民。
“我想去看看检验设备。”
胡学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声音有些颤抖。
“质检科在二楼，但是…但是检验员毛师傅上个月突然辞职了。”
“说是家里有急事，连工资都没要就走了。”
徐牧野的眼神变得锐利。
“什么时候辞职的？”
“8月20号左右。”
胡学民回忆着。
“就在那批刹车片出厂后不久。”
两人沉默地看着桌上散乱的文件，空气中的霉味变得更加刺鼻。
徐牧野走到办公室，拨通了马千里的电话。
“马队，我在大兴厂发现了问题。”
电话那头传来马千里急切的声音。
“什么问题？”
“检验报告是伪造的，而且负责检验的毛师傅在事发后突然辞职失踪。”
徐牧野简洁地汇报着发现的疑点。
“这明显是有组织的造假行为。”
马千里的语气变得严肃。
“你们先别动那些文件，我马上派人过来取证。”
“另外，医院那边出了新情况。”
徐牧野的心跳加速。
“孙莉怎么了？”
“有人潜入病房威胁她，让她停止调查。”
马千里的声音带着愤怒。
“幸好护士及时发现，那个人才跑掉的。”
徐牧野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孙莉现在怎么样？”
“身体没事，但是受到了惊吓。”
马千里继续说道。
“她让我转告你，绝不会放弃调查。”
徐牧野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内心的怒火。
“马队，我现在就回海阳。”
“这边的文件你派人来收集，我会配合调查。”
挂断电话后，徐牧野看着满脸惊恐的胡学民。
“胡科长，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你们厂内部肯定有人参与了这个造假链条。”
胡学民的身体摇摇欲坠，只能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牧野，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早知道有人在我眼皮底下做这些勾当…”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徐牧野的语气很冷淡。
“四个人已经死了，包括一个七岁的孩子。”
“而且现在连记者都受到了生命威胁。”
胡学民的眼中涌出泪水。
“我会全力配合调查，一定要找出内部的害群之马。”
“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包庇。”
徐牧野点点头，转身向档案室外走去。
“胡科长，这些文件你要保护好。”
“不能让任何人接触，等警察来了再说。”
离开大兴厂后，徐牧野开车直奔医院。
路上的车流很拥挤，因为半条道都在修路，但他的心情比交通更加焦躁。
孙莉本来就因为调查这件事受了重伤，现在竟然还有人敢去医院威胁她。
这说明背后的利益集团已经完全不择手段了。
海阳市人民医院的停车场里，徐牧野匆忙锁好车门。
急诊楼的白色外墙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快步走向住院部，脚步声在走廊里急促地回响。
病房门口站着两个穿制服的保安，看到徐牧野后主动让开了路。
“徐厂长，马队长安排我们保护孙记者。”
其中一个保安解释道。
“刚才确实有可疑人员想要进入病房。”
徐牧野点点头，推开病房门。
孙莉正坐在病床上，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很坚定。
沈青禾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牧野，你来了。”
孙莉看到他，脸上露出了微笑。
“听说你在大兴厂有新发现？”
徐牧野走到床边，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
“你先告诉我，刚才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