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许浩南装作很疲倦的样子，低声问，“昭昭作业写完了吗？”
“没写完，我能给你打电话？”宋慧没好气地说，“现在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你也早点睡，别总熬夜。我看今天工作能不能做完，能做完就回来，好吧？”工作不过是许浩南寻来的托词，他压根儿没打算回去。
“我不管你今天工作有多少，能不能做完，都必须给我回来！”宋慧咬牙切齿，语气中带着命令，“你真以为昭昭是傻子啊？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敏感得很！别到时，我俩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演了两年，败在最后两个月上！”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好好好，我回来，立马回来！”许浩南觉得宋慧说得非常有道理。
和宋慧扮演恩爱夫妻，他认真的演，是对不起黎舒，摸鱼敷衍的演，依旧对不起黎舒。这件事情只要真实存在，就是原罪。区别在于，后者可能会让前两年的努力前功尽弃，实在是得不偿失，他不能这么消极。
所以，许浩南立马就收拾电脑，开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再坚持两个月，昭昭高考一结束，他立马就恢复自由身。
许浩南回到家后，宋慧并没有睡觉，主卧还亮着灯。
他不愿意回家的另一个原因是，最近不知道许昭昭怎么想的，盯他和宋慧盯得很紧。每天早上吃饭时，都要看看许浩南是睡在书房还是睡在主卧。
如果睡书房，她还会嘀咕两句。
许浩南和宋慧怕女儿起疑心，最近都只能“同床共枕”，分了被子睡。
这会儿，许浩南悄默声地进了主卧，看见宋慧坐在床头侧边的贵妃椅上，微微侧着身子，一只手支着太阳穴，风韵犹存。
她望着立马就钻进卫生间洗漱的许浩南，语带调侃地试探：“许浩南，你最近有些反常啊！”
“没有啊！哪里反常了？”许浩南刷着牙，不肯承认。
宋慧似乎也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继续道：“我不管你是真反常，还是假反常，我都不在乎。我现在只想安安分分的，和你过到昭昭高考结束。你最好不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的，宋慧觉得许浩南有情况。
“这两年，是你不安分，还是我不安分？”许浩南立马转移矛盾，开始打太极。
他已经换好睡衣，从卫生间出来。然后动作麻利地将床上的薄被抱到怀里，说，“以后我打地铺，睡衣帽间。”
主卧的衣帽间不大，有七八个平方，将就睡睡也还可以。
宋慧和许浩南是协议离婚，离婚后，宋慧就迫不及待地找了男朋友。
据许浩南所知，这两年应该换了不少，而且，都是些年纪小的。
宋慧热衷于谈姐弟恋。所以许浩南才说，不安分的是她。
“哎哟，有对象了？”宋慧站起身，似笑非笑地调侃，“还跟我演守身如玉这出戏？”
“你能谈恋爱，我还不能找对象？”许浩南没好气地反问。
“你怎么这么敏感？我可没这么说。”宋慧拧起眉头，压低声音怼人，“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怎么搞的我好像在吃醋一样。你可别想多，我如今对你只有战友情！是昭昭的爸爸和妈妈。”
“……”许浩南当然知道，他俩感情清白。铺好地铺，将身体裹进被子，没有搭她的话。同时，他心里想，露营用的睡袋不错，舒服。下次把睡袋拿回家。
宋慧见许浩南沉默，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没得跑了。
当下就正儿八经地道：“许浩南，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千万不要瞒着我。免得到时候出了情况，打得我措手不及，都不知道怎么帮你圆谎。”
许浩南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之前宋慧谈恋爱，都还会和许浩南说两句，告诉他怎么打配合，甚至还开玩笑让他帮忙把关。
本来嘛，他也没打算非要瞒着宋慧，只是不知道怎么挑起这个话题。
既然聊到，他就顺其自然地说了：“我结婚了。”
“！！！”宋慧瞪大双眼，平时的仪态碎了一地，惊讶地大叫，“你说什么？”
“我结婚了！领证了！”许浩南补充。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几天。”
“这么快，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同时，宋慧在心里补充，也没发现你有女人啊。
她的直觉一向很敏锐，猜测许浩南和女方认识应该不超过三个月。
实际上，许浩南和黎舒认识的时间更少。
“事发突然，闪婚。”许浩南都不好意思说，结婚之前，他和黎舒甚至不是情侣。
宋慧调侃的笑起来：“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你一把年纪，玩得挺花。”
“彼此彼此。”
“你是隐离，跟别人小姑娘说了吧？你可不能骗婚啊！”
“我当然说清楚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准备昭昭高考结束，再告诉爸妈，再办个婚礼。”
“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提前和我说。”宋慧又打了预防针，“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结婚也好谈恋爱也好，我不插手。但是，你约会什么的要注意点，尽量别在附近，跑远一点，到时候被撞见说不清。反正也只有两个月不到一点，再忍忍就胜利了。”
“我知道。”许浩南不耐烦地说。
这么想来，还是得把酒店的长包房退了，不然他和黎舒一起进酒店，被人看见就露馅儿了。
“还有。”宋慧。
“还有什么啦！？”许浩南越发烦。
“你态度好一点好不啦。真是的！以后每天早上，你不能睡懒觉了，你要起来陪昭昭一起吃早饭，多和她聊聊天，说说话。”宋慧命令。
只要是对女儿有益的事情，许浩南又怎么好拒绝呢。
“知道了，可以睡觉了吧？”
“睡吧睡吧。”
宋慧关了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许浩南的新任娇妻，因为，她似乎被人用探寻的目光，注视过。
只是，她一时间想不起来，在何地，是何人了。
*
世人悲欢离合，庸庸碌碌，旁人的事情睡一觉，也就抛之脑后了。
黎舒“闪婚”这个重磅炸弹，过去一个礼拜，亲朋好友们也就没人再提，没人再过问。
这事儿，除了黎强，再旁人那里就已经翻篇了。
黎强却过不去。
首先，黎舒搬离家里，去黎娅那里住后，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也没有说低头认个错儿。
黎强气得整个人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
杨英华见他动不动就唉声叹气，劝说：“不行么，你就自己给小舒打个电话。”
“不行！我不打！”黎强梗着脖子，死也不肯。
杨英华白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之前她说要去黎娅家里看看，被黎强强烈阻止，义正辞严地说：“你怎么能去？你去了，不就是说我低头了？哪有老子给女儿低头的？”
杨英华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
但也没再去。
不是她不想化解老伴和子女之间的矛盾，而且她心里清楚，一旦她去了，黎强得和她闹腾。
她聒噪得来，耳朵都要起茧子。
再者，两个女儿同住，她也放心。
当然，如果换做以前，她是肯定不放心的。但自打上次房子的事情，两个女儿背地里协商一人一半后，她知道女儿们长大了，有自己想法了，她可以放开手，让他们在天上自由自在地翱翔。
现在看来，整个大家庭里，长不大的是黎强。
“你就这么犟着吧。小舒现在已经领了证，我们做父母的不去给她主持公道？总要见见男方长什么模样吧？”杨英华不耐烦地瞪了黎强一眼。
“男方都没说主动联系我们，我们作为女方，上赶着去做什么？怎么，我们小舒是嫁不出还是怎么的？”黎强傲得来。
“证都已经领了，还说这些干嘛！”
“酒席没办，就不做数！我还没认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女婿！什么玩意儿，比小舒大那么多，还离异带娃……别提了，一提我就来气！还是不见的好，见了面，我这直接进医院，一躺就起不来了！”黎强还真是越说越来气，吭哧吭哧的如同老牛喘气儿。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
“咦？”黎强瞅了一眼手机，狐疑不已。
“谁？”
“老爷子。”
黎强接起电话，语气带着笑：“爸？”
黎鹏程：“阿强啊？小舒已经结婚了？”
这下子黎强才想起来，之前炸弹刚刚落地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还打着关心的旗号祝贺，实则为了吃第一手瓜。
但那么多人里，唯独没有他们家老爷子。
子弹都已经飞这么久了，老爷子才打来电话询问，这不合常理呀。
之前在王蕙兰告别仪式上，黎鹏程可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要继承老伴儿遗志，两个孙女儿的婚姻大事，就由他来把关。
但是，在黎舒和施展的订婚仪式上，老爷子反应平淡，甚至有点瑟缩，恨不能将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让所有人都瞧不见他。
那时候，黎强忙里忙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茬。
这会儿清闲下来，倒推回去，咂摸出不一样的味道。
他得出结论，老爷子不大对劲呀。
“是呀！”黎强答。
黎鹏程继续问：“结了婚就好。人怎么样呀？对小舒好不好？”
“不知道，小舒还没领回家。”
“没事，不着急，给小舒一点时间。阿强啊，你也不要逼小舒太紧，一把年纪了，脾气也小一点……”黎鹏程语重心长地说。
黎强越听，心中的疑惑越浓郁，嘴上说着：“知道了，爸。对了，这两天我们一起来看看你，你在家里，别出去钓鱼了，到时候找不到人。”
“好好好。”
挂电话时，黎强一脑门子问号。
“怎么了？出啥事儿了？”杨英华见他这表情，不由得心口一紧。
“我觉得老爷子不太对。”黎强说，“刚刚，他在电话里劝我脾气小点。”
要说黎强的脾气，多少随了老爷子。
这么硬气的老头，居然劝他随和一些，实在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