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虽然是父亲的婚礼，但许昭昭并不开心，到大堂外面的走廊上躲清闲，蹲着玩手机游戏。
忽然听见背后有清脆的叫声，她回头一看，竟然是张嘉木笑容满面的稚嫩的脸。
“谁是你姐姐。”许昭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才过去没多久，张嘉木竟然不觉得难过？
许昭昭心里十分不满，朝他喊：“小屁孩，你过来。”
虽然许昭昭对张嘉木态度不好，是不是还会训他，凶神恶煞的。
但许昭昭会给他买零食，让他打游戏，所以，张嘉木竟然并不讨厌她。
如果他长大了就会知道，零食是许昭昭自己想吃，小屁孩顺带吃点儿，游戏亦是如此。
“怎么了，姐姐？”张嘉木蹲到许昭昭身边，像一朵可爱的小蘑菇。
张文斌一直守在黎萱身边，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不停地献殷勤以请求饶恕，所以，儿子抛出大堂，他都不知道。
“你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什么意思？”张嘉木不知道她何出此问。
“你爸妈不是离婚了吗？你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生活？”
“他们没离婚啊！”张嘉木懂她的问题，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他班上的同学父母离婚后，就了一方，就会很久很久见不到另外一方。
“我要天天都能看见爸爸妈妈，所以，他们不离婚！”张嘉木补充。
许昭昭震惊，随后反应过来，她有无数把小屁孩弄哭的办法，但她没说。
自从上次把怨气撒在张嘉木身上后，不管她如何嘴硬，内心终归有些后悔的。
“游戏给你玩。”许昭昭把手机递过去。
“谢谢姐姐。”张嘉木兴奋地把手机接过来玩。大人都严格控制他玩手机的时间，只有许昭昭随便他玩多久。
许昭昭歪着头，看他开心的模样，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嘀咕咕：“居然不离婚了……”她不禁想，为什么父母就不能为了她，也不离婚呢？
“真羡慕你。”
……
酒店外。
黎强和祈和颂鬼鬼祟祟地蹲在鲜花拱门后头。
是黎强擅自把祈和颂请了过来，同时还在心里埋怨，小伙子没本事，竟然没有把黎娅追回来，还得他老胳膊老腿儿的老头子出马。
今天，叫祈和颂来参加婚礼，自然是撮合他和黎娅复合。
“大叔，我们还要等多久啊？”祈和颂疑惑不已。
黎强看了看时间，然后说：“再等一会儿。”
他可不想早早就去礼厅，万一黎娅看见祈和颂扭头就走，那可怎么办？
等仪式快开始了，她总归要给众人面子，不好当众离席。
不过，他也不敢保证，毕竟自己那孽障大女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要不还是算了？万一惹娅娅生气，破坏了婚礼怎么办？”祈和颂有些打退堂鼓。
这些日子，他可没有少去找黎娅，全都是吃了闭门羹。
“我怎么教你的？”黎强气呼呼地皱起眉头，“现在此一时，彼一时，情况不同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办！”
“怎么不同？”祈和颂不解。他怎么反而觉得事态越发严峻，丝毫没有好转。
黎强险些说出，黎娅怀孕了，孩子是你的。好在紧要关头，他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
然后，信誓旦旦地说：“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吗？娅娅什么个性，做事当机立断，从不拖泥带水。你听说过，她和什么人纠缠不清吗？”
祈和颂摇了摇头：“没有。”
从前光听说黎娅是个渣女，“在一起、分手”和穿衣吃饭一样稀松平常，还没见她和谁粘粘糊糊拉拉扯扯过。
“那不就得了？所以，你要坚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黎强撇撇嘴，自我陶醉的模样，“不然，我怎么会出手？就是发现你俩处对象时间久，相信你们能修成正果的。小伙子，你加油呀！”
“嗯……”祈和颂怎么看怎么觉得，未来老丈人不靠谱。
但不可否认，盲目自信还是有催人奋进的魔力的，他的心中莫名就燃起了熊熊烈火，坚决不能放弃，要把黎娅追回来。
“不过大叔，那啥会不会太冒进了……”
祈和颂话还没说完，黎强的注意力就被门口的许浩南吸引住了。
“那是……前妻？”黎强皱着眉头嘀咕，“他们说什么呢？”他侧着头，拼了命地想听见两人在聊什么。
“什么前妻？”祈和颂不明所以，“离得有点远，听不见。”
“不该知道的就别瞎打听。”
黎强看着许浩南和宋慧聊得热火朝天，心里急得像点了一把火，奈何又听不见，那个心痒啊！
不过，他倒是不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但老是和前妻联络，心里总有些犯嘀咕。
好在，两人只聊了几分钟就告别了。
黎强见时间差不多，他就领着祈和颂上楼，到婚礼现场。
会场内，客人们都已经落座，等着婚礼正式开始，黎萱还在门口等着登记。
“二叔，你总算来了，刚刚他们到处找你呢。”随后，黎萱将目光落到祈和颂身上，客气地点点头，腹诽，不是说他和娅娅分手了吗？
“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找不到路。”黎强仰着头四处看，“娅娅坐哪桌？”
祈和颂将红包递过去。
“女方右边，肯定坐主桌，舞台侧面吧，你过去找找。”黎萱说。
黎强拉着祈和颂就朝里走，果然看见关系最近的亲戚都坐在主桌上。
黎娅原本在玩手机，一抬头，看见祈和颂时脸色都变了，但按捺住火气，没有说话。
“和颂啊，你坐娅娅边上。”黎强走过去，二话不说就走到大女儿旁边，正好她身边的位置也是空着的。
“爸，你做什么？”黎娅压低声音，气呼呼地问。
黎强只当听不见，将祈和颂安置好后，坐到杨英华边上去了。
张文斌和闹闹也坐在这一桌，谁也没说话。
“阿强，这位小帅哥是谁啊？”
黎强连忙说：“娅娅的男朋友，怎么样，模样俊吧？”
“娅娅也有男朋友啦？”
黎娅听到这话，总算忍不了，拧着眉头低吼，试图阻止：“爸！”
“你这说的什么话，娅娅什么时候没有男朋友过？只是都不长久。”都是自家人，黎强也不怕揭大女儿的短，正儿八经地说，“但是这一次，娅娅和和颂已经定下来了！”
“都见家长了，肯定成！”
黎娅见老爸这模样，但也不好大发雷霆，只能黑着脸，转头望着祈和颂，低声问：“和颂，没看出你现在还会耍手段了？”
“你老是不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娅娅，你别生气了。”祈和颂没有供出未来老丈人。
但见黎强这模样，黎娅也猜出来肯定是老爸的主意。
她之前和祈和颂分手，完全是因为家里反对，有不可调和的因素。
现在她已经怀孕，让祈家也能传宗接代，某些角度来说，他俩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大半。而见祈和颂现在的模样，应该还不知道他怀有身孕的事情。
“我没生气，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不用总是道歉。”黎娅冷冷地说，“既然已经来了，就开开心心地喝喜酒吧。”
她不打算计较。
坐在身边的杨英华用力地踩了一下老伴儿的脚，气呼呼地说：“你怎么把他叫来了？”
“这是孩子的爸。”黎强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地说，“你也不喜欢娅娅让人说闲话吧？”
“你怎么知道是孩子的爸？”杨英华反问。
黎娅可从来没有提及过孩子的父亲，她们也不曾追问。现在最要紧的是小朋友平安落地，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就是知道！”
若说黎娅肚子里怀的谁的孩子，除了孕妇自己，就数黎强最清楚。那安全套是他亲自扎的洞。
杨英华见老伴儿神神秘秘同时还斩钉截铁的神情，就知道背后肯定有事儿。但当下不是讨论的时候，回去再好好审问一番。
仪式快要开始了，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过来，把黎强和杨英华叫了过去，说一下婚礼的流程。
过了一会儿，黎强牵着黎舒的手，将她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
……
“尊敬的各位来宾，欢迎来参加许浩南先生和黎舒女士的婚礼……”
会场里播放着婚礼进行曲，司仪用欢快喜庆的声音，点燃了会场。
紧接着，穿着雪白婚纱的黎舒被老爸牵着，走上长长的红毯，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向尽头的许浩南。
说实话，婚礼她首先觉得是累，陀螺似的连轴转，一刻也不停歇，其次是刻板无趣。她结婚算是晚的，伴娘都做了好几次了，婚礼也参加过无数次，早就脱敏了。
但是，在走上红毯，走向许浩南的一瞬间，还是有不一样的感觉，眼眶竟然控制不住的有些潮湿。
司仪继续说着主持词。
黎舒全都听不见，直到司仪开始说誓词：“许浩南先生，你愿意娶黎舒小姐为妻吗？”
“我愿意。”
“黎舒小姐，你愿意嫁给许浩南先生为妻吗？”
黎舒牵着他的手，当她自己要说愿意时，她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我愿意。”
在无数人的见证下，她莫名觉得彼此之间有了责任，有了更胜以往的牵绊，这承诺重于千金。
就像谈恋爱分手，大家心里不会有负担，稀松平常；但哪怕是未育类型的离婚，都会备受伤害。这可能就是仪式感的力量。
办了婚礼，他们才真正的结婚了，她真正的嫁给许浩南，做他的妻子，从此往后，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
之后伴娘上台唱了首甜甜蜜蜜的歌，紧接着开始点人上台做游戏……
黎舒和许浩南端着酒杯，挨桌敬酒。听着众人说着吉祥话，有些开玩笑打趣，许浩南一把年纪还能娶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妻子。
最后，两人敬酒到了男方主桌。
黎舒正好站在许昭昭身边。
许浩南：“今天有点忙，招待不周，请多担待……”
黎舒看着许昭昭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说：“昭昭，谢谢你能来参加婚礼。”
其实，黎舒以为她不会来的。所以，她也没问许浩南，爱来不来，不来拉倒，她可不伺候了。
没想到许昭昭竟然来了。想来许浩南没少下工夫。
“不要以为我来参加婚礼，就是认可你。黎舒，我说话算话的，这辈子都不会接纳你！”许昭昭咬牙切齿，恶声恶气。
不知为何，看见许昭昭故作凶狠的模样，黎舒啼笑皆非。人都已经来了，嘴上却不肯服软。
“吃得开心。”黎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跟着许浩南到下一桌继续敬酒。
舞台上，司仪还在继续流程，播放音乐猜歌名，然后送小礼物。
尽管气氛热闹，众人喜笑颜开，但许昭昭觉得很无聊，一刻不停地玩手机，依旧如坐针毡。
她烦躁地说：“奶奶，我想走了！”
“婚礼才一半，怎么就走了？没礼貌。”许母不同意。半途离场，要让黎家心生芥蒂的。
“我现在度日如年！”
许昭昭开始耍小性子，将筷子丢到桌上。她缠着许母好一会儿，许母总算松口：“那行，奶奶陪你一起离开。但走之前，你要去主桌打声招呼，直接走不礼貌。”
许昭昭同意了。
因为许浩南和黎舒还在敬酒，两人不便打扰，就直接到了主桌。
许母先是拉着许昭昭，给众人问好，然后和黎家父母站着唠家常，反正就只要表现得很熟络，很热情。
许昭昭直挺挺地站着，她望向张嘉木，小屁孩正在坑肘子，吃得满嘴都是油。
黎萱中途才坐过来，吃上饭。
张文斌殷勤地给老婆夹了一只螃蟹放到碗里，黎萱面色微变，不假思索地将螃蟹夹回去，冷冷地说：“不想吃，麻烦。”
许昭昭看得出他俩之间怪里怪气的，就算没离婚，也没办法和好如初了。
她正想着，被许母扯了扯胳膊：“昭昭，说再见。”
“外公外婆，叔叔阿姨，再见。”她机器人似的播报。
许母歉意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昭昭有些不舒服，我带她回去休息会儿。”
主桌的人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心照不宣。
黎凯：“阿强，英华，这小丫头看起来就厉害。小舒和她处得还可以吧？”
“应该还可以吧，回头问问。”黎强还不清楚具体状况。
只有知道实情的黎萱，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叶晓燕坐在黎鹏程身边，不停地给老爷子夹菜。自打老爷子重新搬回黎老大家里后，一家人说话直接起来，也不藏着掖着背后抱怨，有什么问题什么不满，开诚布公地好好沟通。
所以，现在相处的还算融洽。
老爷子的老年痴呆有药物干预后，恶化的不快，再加上他经常用小本子记录，又在孙女们的指导下，开始做些脑力训练，日常生活没有问题。
只是，他一把年纪又生了病，彻底放手，不管孙女们的事情了，也看开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开心就好。
*
暮色四合，许昭昭和奶奶走在大街上，距离回家还有些远，三公里。但闲来无事，就当散步消失了，所以没有打车。
街上的路灯亮了起来，照在浓密的树荫下，倒是有了几分仲夏夜的清凉。
“奶奶，你说为什么张嘉木的爸妈，可以为了他不离婚，我爸妈却不行？他们是不是不爱我！”许昭昭垂着头，边走边踢石子，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失落不已。
“昭昭，你怎么会觉得爸爸妈妈不爱你呢？就因为他们离婚了？”许母拍了拍孙女儿的后背，反问。
“不然呢？”
许母觉得孩子有些钻进牛角尖里了，并不说教，而是反问：“昭昭，你觉得张嘉木的父母，幸福吗？”
许昭昭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黎萱将螃蟹夹出盘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克制的嫌弃和厌恶，她敏感地感觉到，两人肯定是不幸福的。
所以，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希望爸妈为了维系一个表面上的完整的家，互相折磨，彼此煎熬？”
许昭昭思忖半晌，又摇了摇头。
“是啊，昭昭。你是我孙女，我肯定不希望你难过。但浩南是我儿子，我也希望他能够幸福快乐。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许母摸了摸孙女的脑袋，温声细语地说，“昭昭，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调节情绪。爸爸妈妈还是想从前一样爱你，你只是不愿意去看，去感受而已。”
“爱我，为什么还要背叛我，背叛家庭？”许昭昭摇摇头，“我不接受他们这种爱！”
她说着，眼泪稀里哗啦地滚落下来。
她知道奶奶说得没错，但她就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张嘉木的父母，为了他维持表面的圆满，是爱；你父母为了不影响你高考，演戏两年，难道就不是爱了吗？昭昭，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就连小舒为了你，也忍受了很多。期间有一次，你舅舅发现小舒和浩南约会……为了不影响你，小舒还被停职了，受了多大的委屈。”许母叹了口气，“昭昭，我们都在想方设法地弥补你。可能你父母瞒着你离婚的方式不对，但也不代表他们不爱你啊，知道吗？”
许昭昭沉着脸，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