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事情都处理完，太阳都要落山了。
有同事替黎萱打抱不平：“人老了就是拎不清，为了他们好，是一点都不领情。”
黎萱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她看了看手机，要去接闹闹下兴趣班。但因为下午时间耽误不少，她工作没做完，还得加会儿班，就给张文斌打电话，让他去接孩子。
打了好几个，始终无人接听。
黎萱嘀咕一句，想着把闹闹接回来，送到父母家里吃晚饭，她再回去继续加班。
去少年宫的路上，黎萱心情不太好。她虽然在人前表现得毫无异样，但一片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终究感到一阵心寒。
人都不是铁打的。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可以理解。
这些老人都是想身体健康，不给子女添麻烦；同时子女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时间陪伴老人，导致老人缺少关心，也找不到和社会的连接。
指不定他们心里也清楚，保健品就是一个骗局，“吃不死，吃不好”，只是想寻找一种社会认同感。
和同龄人在一起，才不会觉得自己落后了，被抛弃了。
他们上健康课，同时还带了点社交属性……
黎萱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但往后闲事儿还是少管，把自家老爷子照顾好就行。
……
黎萱到兴趣班后，特意找到老师，询问暑假班的事情。
现在已经六月中旬，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兴趣班很火热，名额有限，她得早些报名。
兴趣班老师为难地说：“嘉木妈妈，实在是抱歉哈！暑假名额已经满了。”
“这么快？”黎萱不敢相信，“这距离暑假都还有一段时间，怎么这么快就满了？”
老师眼神躲闪，让黎萱有理由怀疑这一切另有隐情。
她又软磨硬泡了好久，老师总算说了实话。
“嘉木妈妈，如果我不说真实的原因，只怕你不会放弃的……”老师摸了摸闹闹的头，吞吞吐吐地说，“张嘉木很聪明，我也很喜欢他。只是，他有时候太闹腾，影响任课老师的正常教学，很多同学的家长都反映情况了……所以嘉木妈妈，实在是抱歉，我们可能……”
兴趣班不比义务教育的公立学校，别人不愿意收，黎萱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嘉木到底做了什么事儿，影响课堂了？”黎萱还是不死心，拽着闹闹的手。
此时闹闹似乎没注意到气氛的尴尬，还在玩黎萱衣服上的流苏，扯扯弄弄，让黎萱心情莫名烦躁。
既然说开了，老师也不再委婉，单刀直入：“比如课间休息时和同学打打闹闹吧。我知道，你肯定觉得课间休息玩闹一下没什么，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但是，上课了总要回到教室里，继续上课吧？但张嘉木他不，还要在走廊上玩闹一会儿，要老师喊才会进来。同学都还小，看见了肯定分心。一个同学一分钟，班上四十几个同学，那就四十多分钟，真的耽误不起啊……”
“有时候，张嘉木做鬼脸，引得同学哄堂大笑……”
黎萱听得直皱眉，这些已经有不少人跟她告过状了。
她用力一扯闹闹的胳膊，没好气地质问：“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老师连忙阻止她：“嘉木妈妈，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还是带孩子去儿童医院看看，可能他是不自控的。早发现，早治疗！”
“你说我儿子有病？”黎萱像一直被踩到尾巴的猫，整个儿炸毛。
“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提议，排除一下可能性！如果你觉得被冒犯，我向你道歉，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老师连忙道。
黎萱气愤道：“你这是什么破培训机构，兴趣班我还不高兴上了！”
说完，她拉着闹闹转身就走。
黎萱紧握着方向盘，心情异常烦躁，她感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与她作对。
“妈妈，我想上厕所。”坐在后排的张嘉木忽然说。
“闹闹，再忍耐一下，只有五分钟就到外婆家了，到家再上厕所好不好？”黎萱尽量有商有量，温柔地说。
“不嘛，我现在就要上厕所！”张嘉木在后座上扭动着身体，大声哭喊着。
黎萱从后视镜看见儿子因急躁而涨红的脸，暴躁地拧起眉头。但她不想停车，在附近找公共厕所很麻烦，耽误时间，她把儿子送到后，还要去加班。
于是，又出言哄了几句。
但张嘉木就是不停，小手不停地拍打着车窗，甚至试图直接开车门，好在有安全锁，让他无法如愿。
“别闹了，闹闹！注意安全！”黎萱心中焦躁更甚，她瞪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儿子，试图用严肃的表情让他安静下来。
然而，嘉木并没有停下。他踢着座椅靠背，大声哭闹，用闹脾气的方式宣泄心中的不满。
那一瞬间，黎萱觉得自己后排坐着的，根本就不是儿子，而是一个恶魔，只会吵闹的恐怖的恶魔。
她的心如被石头压着，捏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拼命忍耐着发脾气的冲动。
“我要上厕所！我要上厕所！停车！停车！”张嘉木一边哭嚎喊叫，一边用力地踢着驾驶座的座椅靠背。
黎萱想，他上课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踢前排同学的椅子的？
张嘉木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焦躁得有些恐怖。
此时，黎萱不得不怀疑，儿子可能真的生病了。
所以，她拼命控制，和颜悦色地哄：“闹闹乖，妈妈找地方停车，不要哭了好不好？”
车子在路边的临时停下。
黎萱迅速带着张嘉木冲到商铺后面，她记得闯过小巷有个公共厕所的。
道路口是一家炸鸡奶茶店，张嘉木路过后，站着不动了。
“闹闹？”
“喝奶茶！吃炸鸡！”
“不行……”黎萱拽着他往里走，“外婆把晚饭因做好了，现在吃这么多，晚上就吃不下饭了！”
但不管黎萱怎么说，张嘉木就是不肯动。
“你到底是要怎样？”黎萱看着儿子倔强的脸，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是你要上厕所！现在到了又不肯去！你到底要怎么样？！怎么样！？”
黎萱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情绪崩溃，声嘶力竭地大吼。
她不停地质问张嘉木，他到底要怎么样？
“闹闹，你能不能乖一点？能不能不要任性？让妈妈省点心，休息一下好不好？”黎萱声音颤抖，带着些哀求。
“不上厕所，那回家吧！”说着，黎萱拽着儿子的胳膊，就要上车。
此时，张嘉木却死死地抱着她的大腿，怎么也不愿意动，大喊：“我要吃炸鸡，喝奶茶！”
黎萱继续往前走，导致儿子几乎是在地上拖行。
终于，她忍无可忍，一把将张嘉木拎起来，朝着他的脸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啪嗒”，清脆的响声格外刺耳。
张嘉木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黎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黎萱比儿子更加震惊，儿子长这么大，她从来都没有动过手。
她的心猛地一颤，追悔莫及。
“对不起，闹闹，妈妈不该打你。”黎萱蹲下来，紧紧抱住儿子。
“我们买炸鸡，买奶茶好不好？”
“我不要！”张嘉木像虫子一样扭动身体，拼命挣扎。
黎萱低声下气地哄他，既心疼又委屈，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闹闹，对不起……妈妈，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黎萱的余光瞥见一辆熟悉的车，从她面前开过。
张文斌的车！
她在想，他下班了？刚刚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随后，车子停在了路边的停车位上。
紧接着，张文斌和一个陌生女人从车上下来，然后，两人走进了开在路边的汉庭酒店。
！！！
黎萱只觉得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
那一瞬间，浑身脱力，朝后打了一个趔趄，险些直接摔倒在地上。
在她险些晕过去的几秒钟，抓着儿子胳膊的手也松了……
好不容易挣脱母亲的魔爪，张嘉木不管不顾地往前跑，连路都不看，闷头就是冲。
一辆车为了避让突然冒出来的小孩，刹车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司机还探出头来咒骂：“小东西，不要命啦！撞死了算谁的？！”
张嘉木并不说话，继续往前冲。
“闹闹！闹闹！”黎萱紧赶慢赶地追上去。
因为小孩儿体力旺盛，像陀螺一样蹿得飞快。
黎萱穿着中跟皮鞋，跟了一会儿就追不上了。加上她现在心里还记挂着张文斌和陌生女人开房的事情，整个人非常凌乱。
“闹闹，站住！别吓跑！”
她无助地嘶吼，不知不觉中，眼泪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