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永和二十年冬，邺国占领吞并了蘇城乃至整个大渊，夏氏皇族没落，朝堂一番大规模整改，推选新帝。
大雪连下三天三夜，迟迟不降，大块的冰锥雪块拦住了各方通往阳都的去路，林小将军也于明日午时凿冰开路，前往廪州。
看着手中的一纸消息，我心思沉沉地回到林中。
亭中袅袅琴音，犹如仙乐般动人心弦，期间一墨发男子正轻拨琴弦。
「璟和。」我轻声唤了一声。
男子停下手中的弹奏，站起身，脸上带着温润笑意。
「阿曳怎穿得这般少。」璟和眸光微动，解开身上的披肩披在我身上。
看着眼前长身玉立，气度非凡的男子，我抿了抿唇。
他早已是弱冠之年，在这几年间，我曾多次半夜趁他昏睡之际痛下杀手，奈何总能第二天没事人一般出现在我眼前，又对前一夜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系统也是干脆装死，这些年再未有过动静。
「阿曳还是在怪我没有去找那位曲姑娘吗。」
男人垂眸，眉眼染上了一丝神伤，眼底尽是黯然失色。
「她早已与那少将军订下婚约，我再去打扰岂不是惹人厌烦。」
我微微愣神。
那位曲姑娘正是这个世界延续而出的女主，少将军正是男主，也正是现在的气运之子。
他们的感情发展类似于，「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的套路，这其中的各种矛盾除了女配的搅和就是璟和的一番挑拨与算计。
两人由相看两不厌到最后的情投意合，整个世界都围绕着他们而转。
不管是战乱还是洪灾都与他们息息相关。
只因为剧情的发展走向需要这样。
「璟和，任何东西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只要你想就没什么得不到的。」
我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茶水，语气里是胜券在握的笃定。
憋慌，你后期可是一挑五的大boss，就连忠贞不二的女主都差点选择了你！
「曲小姐并未有着与我交好的想法，她早已有了芳心暗许之人。」
「璟和，遵从你内心的想法，我愿意无条件支持你。」
我语气轻缓，就差没把天捅个大窟窿告诉他，反派的自我修养里就没有认输这二字！
必须得打动他，说服他，让他靠近主角，靠近剧情线，做反派该做的事！
「那该如何才能……」璟和浅声问，眼眸晦暗。
「将她绑在身边据为己有，待时间一长，有了个一男半女，还愁她不会对你上心嘛？」
我循循善诱地勾出他内心深处的邪念。
晚间。
靠在榻上，捧着瞿溪从集市上掏到的画本续集，我颇有几分兴味地翻阅着。
「公主，你的茶。」
瞿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塌前，恭敬地捧着茶水。
我掀起眼皮懒懒地瞥了他一眼，看着他沉默不语的呆愣样，顿起了捉弄之心，示意他靠近一些。
「公主，这是何意……」
「喂我喝。」
门外咔嗒一声，我自认为是风吹的并无别的想法。
瞿溪则一脸怔然，却还是本着多年的习惯，顺从地端起茶，将其一点点靠近我的唇。
我点到为止，伸手一把拿过，在他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将话本子丢到塌上。
「行了，读话本，从第十页念给我听。」
须臾。
听着耳边瞿溪磕磕绊绊的声音。
我拉下纱帘，就着枕头酣然入睡。
5.
等我醒来时，已是第二日。
看着案上摆放整齐的话本和新添的茶水，我不禁挑了挑眉。
「阿姐还是这般贪睡。」
用膳时，璟和无意中提了一句。
我微微笑道：「昨夜多喝了点茶水，有些过于醒神，后半夜更是翻来覆去没睡着。」
璟和看着我，笑意不达眼底，只是不知为何我看着竟有些心头发麻。
「昨夜本意是想给阿姐送些糕点，无意间看见瞿大哥正从阿姐那出来。」
「是公主让我念话本，我待她睡着就出来了。」
瞿溪淡淡地开口，只是一与我对视就移开了视线。
我正想开口奚落他一番，余光中瞥到璟和直勾勾望着我的视线，顿时咽下了到嘴的话。
见鬼了，这反派对着我这般笑，怎么感觉心头发毛，心慌意乱的。
午后，璟和找到我，邀我一起去集市置办点东西回来。
我欣然答应。
集市上一派热闹非凡的场面，我心情甚好地捻起一枚通体碧绿的珠钗仔细瞧了瞧。
「小老儿虽未见到姑娘真面目，但从这眉眼和周身的气度来看，定是位身姿不凡的女子。」
小贩殷切地夸赞着，惹得周边人都不禁回头张望了几番。
不待我有所反应，璟和就付了银子买下珠钗，拉着我走远了些。
我正疑惑着，就听见马的一声尖啸声划破天际，官兵骑着马运营着物件正朝着这边赶来，人群逐渐分散，开出了一条路。
只这无意间的一瞥，就让我整个人有些坐不住了。
那高头大马上坐着的男子，玄色锦袍，腰间配着銮金绣春刀，墨发高束，眉眼张狂。
这正是我在邺国宫内的第一个攻略对象，秦臻。
他目视着前方，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人群。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时，马上的人勒紧缰绳骤然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在人群中扫视了一遍，最终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
我拉紧了面纱，垂眸盯着脚尖。
「姑娘的身形让我想起了一位很久未见的旧人，不知可否揭下面纱让我一看。」
高头大马在我面前停下，马背上的人逆着光，语气淡然。
竟不知，他这般敏锐，光是这一眼就猜了个完完全全！
「抱歉了大人，我们那的规矩是，此面纱只有遇到心慕之人才能揭下。」我不慌不忙地迎上他的目光。
「哦？不知姑娘可有这所谓的心慕之人。」秦臻语气冷凛。
我拉着璟和的手，语气里带着轻快，「这便是我的心慕之人。」
待这群官兵走后，我与璟和也没有了继续闲逛的闲情逸致。
只是回去的途中，恰好遇到了那位曲姑娘。
「璟公子，这位是……」
她笑意晏晏地走来，才注意到璟和与我拉在一起的手，目光中流过一丝黯然。
「曲姑娘，曾听闻阿弟多次提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
我不动声色地松开手，语气中带着长姐特有的欣慰和宽心。
「啊……他多次向姐姐提起过我？」
曲伊然脸上浮起两道红云，神色中皆是柔情。
我内心感叹璟和的手段了得，仅半月不到，就拿下了女主的芳心。
在此之前，攻略秦臻我可是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和精力的，以至于越是了解他的秉性，我越是担心身份被他识破。
「阿姐，时辰不早了。」
璟和出声打断了我与女主的畅谈，神情一如往常。
6.
懒懒地斜靠在榻上，我有些倦怠地把话本丢在一边。
男女主的剧情还未真正开始，我也不知该不该下手做个了断，而且近日，我愈发捉摸不透璟和这个人了。
以往通透清澈的眼现在看着我总有着阴沉诡谲之感，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我都差点忘了，他可是这个时期为祸一方的反派，如果再不动手，以后就很难有机会了。
虽说我跟他也是朝夕相处了整整五年之久，只是他也仅仅是个任务罢了。
拉开屉格，抽出里面的一把匕首，我看见了自己倒映的一双冷淡的眸子。
这个点所有人都已睡下，我更是在这几年间早已摸透了璟和此人的作息规律和各种习惯。
轻车熟路地走到男人榻前，我抚摸了一下泛着寒气的刀刃。
榻上，男人阖上的眼精致美好，垂下的眼睫在脸上落下了一道投影，倒是多了分乖巧与沉静。
我握紧刀，注意到男人微红的眼角，不知为何，竟有些难以下手。
他这是睡前哭了吗……为了女主？
我突然想起，他每次清晨都会跑过来倚在我怀里，诉说着昨晚的噩梦多么可怕心惊，如果是现实中，他俨然就是一个合格的弟弟。
只是……
不出片刻，我软化的心又一片片坚硬起来，不能因为这该死的心软而失误，做任务这么久，我本就应该对这些习以为常了不是吗？
我蛰伏在他身边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手起刀落，我嗜血地将其插入他的血肉中，手腕冷不丁被抓住了。
「阿曳……」
璟和梦呓一般呢喃着，似是还沉浸于睡梦之中。
早在饭前我就在他的茶点里下了迷药，我可以笃定他不会这么轻易醒来。
「阿曳……这是又来我的梦中了吗。」
令我心魂一颤的是，榻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仿若察觉不到心口的匕首，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虚弱地朝我笑了笑。
我欲要逃离这里，就被他拽住衣角，拉入了怀中，手掌触及到一片黏糊糊的血液。
该死，怎么回事。
「今日你对我所说的心慕，是真心的吗。」
璟和眼神柔和地看向我，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窘态与慌张。
「是……是的。」
我尽量放缓声音，手捏着刀柄狠狠地在他心口上扭转，直溅得一脸血花。
他低低地笑了笑，一脸阴鸷地盯着我。
「分明都是骗人的把戏，为什么松开我的手！」
「璟和乖，你乖乖的以后我可以一直拉着你的手。」
我弯了弯眼睛，安抚着他的情绪，内心焦灼。
怎么还没断气，这匕首什么破质量！
好在璟和貌似把这一切都当作了是一场可发泄情绪的梦境，在我的好言好语下，他看着我笑得春风拂面，眸子里满满地装的都是我，真真端得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男人的手一直固执地拉着我，他奄奄一息地贴近我的耳边，似有话要说。
我认真听着那道虚弱的声音，面上的平静表情一点点皲裂。
「玩够了吗？」
等他彻底断气时，我才从塌上爬了起来。
很可惜的是，并没有任务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同时我也注意到了，身后一道人影不知站了有多久。
我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抬眸看着他。
「公主。」
瞿溪跪在地上。
「这种事日后由我来做就好，公主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7.
日子一天天度过，那一晚的事情发生之后，瞿溪看着死而复活的人，也只是诧异了一瞬，就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璟和则是随着我的意思，去跟女主见了几面，巩固感情。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品茗着茶水，看着远处的群山。
「只见她轻点脚尖，腾空而起，执着长剑……」
瞿溪面无表情地照例给我读话本，时不时注意着我的眼色。
我微阖了眼眸，内心思绪万千。
待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让我有着一种诡异的融合感，我记忆中甚至对现实中的一些事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我担心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这个世界同化。
指望这不靠谱的系统看来是不行的了。
「阿曳。」
门被推开，璟和一点点朝我走近，看了看一旁的瞿溪和话本，眸中一丝冰冷划过。
我放下茶，视线从他的身上划过，落在他包扎的手上。
「手怎么回事？」
「无妨，只是一点小伤。」
他遮了遮手，堪堪露出那一抹显眼的红。
「曲姑娘为你包扎的？」
本着长姐的角色，我站起来，拉住他的手。
拆开纱布，黄褐色的血迹已经干透，下面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看得我眼皮跳了跳。
我故作心疼地拉着他坐下，眼里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哭……」
璟和深深地抱住我，安慰了一番，声音低沉，带着不可察觉的隐忍和复杂。
发丝堪堪遮住我的眸，我微抿着唇，一种不可控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宿主，任务改了。」
系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说。」
我语气不好地回应。
系统回来了，结果特喵的竟然又跟我说，改任务了，那我这几年夜夜的顶风作案又算什么！
「在这一个月内再次下手，这次成功，任务就算完成。」
系统看出了我心情的糟糕，急忙告知。
「为何之前的不行。」我凉飕飕地发问。
「这个世界朝着崩坏的发展靠近了，反派的设定是彻底歪了，这导致了剧情的波动，所以必须得除了反派才能让这个世界正常运转。」
「嗯？反派设定咋歪了。」
「不便透露，请宿主自行发现。」
我气急，一抬头就撞进了璟和探究的目光中。
「阿曳最近总是会莫名地急躁呢。」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说起的每个字皆让我有些胆寒。
「有时候我总会觉得阿曳如同是在与谁说话一般。」
他的声质清冽，还带着些许的沙哑，他的目光锐利得堪比刀子。
我镇定地喝了一口茶，眼神落到一边沉默不语的瞿溪身上，瞿溪看着我的目光，顺意地插上话茬。
「公主昨夜没睡好，想必有些乏了，不若我扶你进去？」
我点了点头，手正要搭上，璟和走了过来握住我的手，声音形同鬼魅。
「不劳烦瞿大哥了，我扶她进去就好。」
看着他反常的举动，我心道，正合我意！
房内，缕缕檀香轻烟袅绕一般惹人心醉。
我看着璟和沏茶的背影，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与那位曲姑娘感情进展如何了？」
「还可以。」
璟和声音平静，收敛了笑意的声线里，倏然多了几分低沉清冷。
我只道是男人对情爱之事迫于羞赧。
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水，我掩住眼底的杀机四溢，柔声道：「可否给我拿点蜜饯，最近对甜食颇有些喜欢。」
人一走，我就淡定地从另一个杯中掺入了些白色粉末的迷药，只待那人喝下，我就可以离开这里！
「你的蜜饯。」
璟和声如温玉，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我端起那杯茶递给他，而后漫不经心地浅酌了一口没掺药的茶水，眼角余光注视着男人喝下茶的动作。
「璟和。」我轻轻叫了他一声。
「以后可要识清身边人，尤其是身处这动乱的时代，慧眼识珠很重要。」
我说着模棱两可的话，教了他最后一个道理，像教他小时候那般。
男人嗓音里隐有笑意，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不见半点波澜。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莫名像走在我的心尖上一样。
「你教的每一个道理我都不曾忘记，你教我怎么争抢，怎么拴住一个人，怎么为人处世不露出破绽，我都有在认真学。」
他声音低哑，深邃的眸里染上一丝似笑非笑的味道，却激得我警铃大作。
过了这么久他仍没有昏迷的迹象，难道说……
彻底晕倒的最后一刻里，注意到男人狠戾的表情时，我才幡然醒悟。
百毒不侵哈哈哈，好死不死地撞上枪口了，这么久以来竟然都暗戳戳地伪装着……
8.
等我醒来时，已是后半夜了。
沉重的锁链绑在身上，手也被彻底锢住，动一下是「哗啦」的声响，完全无逃出去的可能。
这里俨然是璟和的卧房内。
想想就恨不得回炉重造。
当初跟系统探讨剧情时，就知道反派自小有着百毒不侵的体质，只是一次忘，次次忘，他成功的表演完全把我哄骗到了。
千不该万不该在他这落下了马脚，可惜了白白的机会错失。
「系统，告诉我，这都怎么回事？！」
别的系统都是跟宿主并肩作战，只有这该死的统子，天天搁那看戏装死，一次未提醒过我，导致我次次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宿主别出声，他来了。」
听到耳边轻微的动静，我顿时噤声。
昏黄的烛火燃起，我目光不适地眨了眨。
「你似乎对杀我这件事格外执着啊。」
璟和一身与夜幕融合的黑，格外沉闷诡异。
「啊还有，撮合我与那曲小姐这一事上也很是上心。」
璟和半眯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讥诮。
「璟和，我渴……」
我难耐地忍受着手臂上铁链的重量，眼里挤出点点泪花望向他。
激怒反派是最愚蠢的方法，看这反派还没完全疯批的情况下，多软和点态度才是正道。
男人听言，瞳孔深不可测地看着我，半晌突然笑了笑。
他走到我跟前，俯下身与我平视。
在我期望的目光中，他的唇印了下来，由一点点的温柔辗转到狂风暴雨似的索取，直至我一嘴的血他才罢休。
「还渴吗？」
他观赏一般地看着我，眼里是浓烈的黑。
我不堪屈辱地抬眸看向他。
该死的东西，竟敢这般侮辱我！
回顾我多年的攻略史，哪个男人对我不是温柔体贴，细心备至，他怎么敢……
「对，就是这样，比你整日里风轻云淡的那个表情有趣多了！」
他突然状若疯癫般地叫出声，挑起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眸子里带着热切的光。
「知道吗，在这几年里你每次杀完我后，那种习以为常的表情看得我灵魂都在战栗，一开始我会难过会不理解会心痛！可是后来，我开始期待……」
他贴近我的耳朵，犹如疯魔般，声音低不可闻，「后来，那些山鬼不论幻化得有多像你，我都会一眼认出那不是你，我记得你那句话。」
「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他喉咙里溢出一丝丝笑，面上狰狞的表情看得我胆战心惊。
「你用这些实践行动给我上了一堂人生中最好的课，唔……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看着反派发疯的样子，我内心一阵死寂绝望。
完了，彻底玩完了。
「差点忘了，你不是想完成那些所谓的任务离开这里吗？我偏不如你愿！」
他目光炽热地盯着我。
「我要让你生生世世陪我下地狱！」
这是被囚禁的第五天。
璟和这些天照例是好饭好菜招待我，生怕我一个想不开把自己饿死。被折腾了一晚上，我整个人犹如死了一朝回来。
「所以说，男女主都挂了是吗？」
猛灌了几口冷水，喉咙终于没那么干涩，我轻声问道。
「女主貌似还剩一口气，反派则早已觉醒了自我意识，他察觉出了宿主的身份。」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在三年前，只是我一旦给你透露关键字眼就会被屏蔽掉，发不出声音。」
我自嘲地笑了笑。
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隐忍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吧，为了阻止我完成任务，竟然敢把男女主也给分别手刃了，也难怪上面这么急让我动手。
也是啊，反派都要捅破天了都。
可能，下一个就到我了。啊不，估计得生不如死一段时间才能嗝屁。
9.
照例是每天吃吃喝喝的日子，与往日并无分别，只是换了个环境换了个心情罢了。
这几日璟和每日早出晚归，倒也没在我面前发疯了。偶尔我也能听到门外瞿溪屡次借着要找东西的拙劣理由来撞门。
只是我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嘴被布条死死地封住，我甚至连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希望无情溜去。
午间，璟和风尘仆仆而归。
我正闭着眼小憩就被他伸手拽到了床榻上，紧接着欺压而上，他抓着我的手举至头顶。
只这一刻我眼里刻骨的恨意都要溢出来了。
「那个秦臻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停下了动作，看着我眼里流出来的泪水，低头舔舐，眸里一片复杂。
我别过头，固执地不再说话。
「他找到这了。」他一字一句地盯着我。
「你若是不好好听话，你信不信……」
似是了解到我的为人和秉性，抑或是发现我没有任何把柄留在他手上，他皱着眉，一时不知该如何挑动我的怒火。
「别想了，你就是屠了一整座城我眼睛也不带眨的。」我冷冷道。
我既然能杀你无数次就不惧任何别的。
夜幕降临，室内一片黑暗，我正打算着继续补个觉，门突然被人狠狠踹开了！
「公主！」
瞿溪跪在了我面前，憔悴的脸上，眼里带着无力和恨意。
一群黑衣侍卫面面相觑，领头的玄衣男子放下剑，眼眶微红，声音沙哑。
「阿曳，是我来晚了。」
就在刚刚，听到了系统下达的通知。
世界崩坏，任务中止，现可以直接灵魂脱离身躯回到系统空间，前提是不被人打扰。
问题是，系统带人回空间也是需要花费点时间的，此番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就这样，秦臻带着一队人马带我离开了这个居住了五年的山林。
路上，秦臻愧疚地告知我，他是当初在邺国秦臻特派来监视我的眼线，只是那时我并不知捡回来的这个暗卫中间还有着这些弯弯绕绕。
「无事，多谢你提早过来了，不然」
「嗖——」
一支箭矢飞速刺来，秦臻动作迅速地拉着我侧过身，堪堪避开。
「不然什么？」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后方传起，我还没反应过来，多数箭矢飞来，人群乱糟糟一片，电光火石之间，我被人揽住腰直直远离了一众人。
「唔！」
被摁在树上，璟和对我一通乱咬，嘴里早已是一片咸涩，我狠狠把他推开。
「滚啊，你为什么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他幽幽地笑了几声，目光凌厉。
「刚刚那两人碰你哪了？别急啊，我会亲眼让你见到他们两人的双手是如何一点点斩断。」
我没有再听他这些废话，内心只迫切地想要回去，至于其他人怎样又与我何干。
远处的人群朝这边跑来，灯火影影绰绰。
「放开公主！」
「畜生，枉公主收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报答他吗！」
瞿溪神色不善，刀剑出鞘，直指璟和身前，看着我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
璟和哼笑一声，拍了拍手，一群黑压压的人群也及时赶到，两方的差距一目了然。
我不禁目露惊叹，大反派就是不一样啊，这手段这能力，估摸着几年前他就开始培养这些人力了，只可惜他终究只是个反派。
双方厮打起来，秦臻脸上早已挂了彩，至于瞿溪，已经杀疯了，见人就砍。
璟和双眼猩红地手起刀落，一遍遍手刃敌人的血腥方式竟与我同出一辙。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靠在树边，我在脑海里提醒系统准备。
一片光芒浮动，我闭着眼，脚底下升起一道道光圈环绕。
过三十秒就能回去了。
我暗暗地想。
10.
正当我幻想着一些美好的东西时，光芒微弱了些，系统的电子音尖利得要贯穿我的整个脑袋。
「小心！」
「阿曳，快躲开！」
「避开那支箭！」
我听到空气中急速的流动声，睁开眼，一支箭矢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我逼近，位置大概是……
心脏的部位。
不管做什么任务，一旦在任务世界死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一直深深记得这点。
可是，这还是必死的局，尽管距离回去的时间只有最后短短十几秒了，明明胜利在望了阿，明明……
我缓缓闭上眼睛，勉强地笑了笑。
「扑通——」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我只听见耳畔一道沉重的声音落了地就再无声响了。
睁开眼，地上的男人一脸鲜血还仍对我安抚地笑了笑，他的胸口处直直插着一支箭矢，汩汩鲜血直流，露出了一块皱巴巴的纸角。
我瞳孔微缩，颤抖着手小心翼翼伸过去，一本话本斜斜地掉落在地上。
「公……公主，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他声音断断续续，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不舍和眷恋。
「其实，我早已对公主心慕已久，只是……只是我知道我的身份……只求能永远守候在公主身边就死而无憾……」
他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想要触碰我，我怔怔地伸出手，他已然闭上了眼睛。
地上，摊开的书页里，书生青涩暗藏的爱恋也如同细雨般消散于天际。
瞿溪。
我的暗卫。
他替我挡下致命一箭。
永远，永远离开了。
我视线模糊地看向远处，一个黄衣女子注意到我的视线，慌不择路地打算逃。
我捡起地上遗落的弓箭，开弓，瞄准。
秦臻早已被这场变故惊到了，此时看到我这样，只低头沉默不语。
璟和则走来想要拥抱我，被我躲开了。
看到那个软趴趴倒在地上的身影，我没有一点畅快之意。
女主不都是真善美的象征吗？
「阿曳。」
「为了任务我确实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很抱歉。我希望以后你能像我给你取名时抱有的初衷那般，如美玉一样无瑕。」
璟和定睛看着我，神色略显慌张。
「你……」
「回去吧。」
与他擦肩而过时，我淡淡地跟系统说道。
只一刻间，光芒万丈，仅我一人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巨大屏障，金光四起，我平静地站在里面，等待着回去的那一刻。
「阿曳，不要走！」
秦臻和璟和皆是目露惊诧地跑来，想要拉我的手，只是都通通被这一道屏障给阻拦，无法触及。
「我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们于我而言也仅仅是道任务罢了，别做这些无用功了，回去吧。」我淡淡地说道。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璟和红着眼睛，声音颤抖地看向我。
「没有。」
「没有爱，连一丁点的喜欢也没有吗……」
他崩溃地坐在地上，一点点地目视着我，像是要牢牢把我记住。
想到要回去，我心里不免又有些遗憾与伤感。
8，7，6，5，4……
「我呢，也没有吗？」
最后一秒，看着秦臻，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