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有两件最后悔的事情。
第一件,我争斗半生,换来的皇位却是一个囚禁我的枷锁。
第二件,我失去了最爱的人。
我以为我获得了最重要的东西,结果最后发现,被我放弃的才是最珍贵的。
我与楚曜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从小到大,父皇、母后、太傅都说我是诸皇子中最聪明的。
可偏到最后,楚曜被立为太子,我只能做一个辅佐他的大臣。
就因为那条该死的“立长”规定。
凭什么。
我不甘只做一个普通的摄政王。
直到五年前,在皇宫中惊鸿一瞥瞧见那女人,我知道我机会来了。
十八年前,父皇带着我、楚曜、楚瑜一同游历江宁。
正遇江宁竞商大会。
知府贪墨,暗中将竞标的名额提前售卖出去,让原本最有可能获得标的沈氏失去了机会。
父皇问我们沈氏若知道真相,是会和知府同流合污,还是会自持清耀。
楚瑜赌他家会找知府买通竞标机会。
楚曜却说,沈家门风清白,若知此中肮脏,定会放弃竞标,上京都去告御状。
最后的结果楚曜赌对了。
父皇大手一挥,赏了他很多东西,册封他为太子。
楚瑜输的不甘心,找山匪杀了沈家四十口。
偌大的沈氏商铺,一夜之间在江宁销声匿迹。
楚瑜故意给楚曜一个下马威,他从沈家大宅的废墟中抱出一个不过四岁的女婴。
那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楚瑜当着楚曜的面杀死。
天真的笑着,清澈的黑瞳看着我,将一块桃花酥递到我手里:哥哥,吃饼。
我一时间动摇了。
我拿了百两黄金去找楚瑜,保下了女孩的性命。
我以为楚瑜会将她丢出皇城,任由其自生自灭;不曾想,他用了十三年,将她培养成一名暗卫,一把锋利的杀人武器。
我开始故意接近沈昭,并且向楚瑜抛去橄榄枝,让他以为我愿意助他谋得皇位。
可后来,我发现沈昭对楚曜动了感情。
聊到楚曜的时候,她会害羞的垂眸,她耳尖会泛红。
这对我来说,本该是好事。
楚曜重情,情爱最能乱其心志。他一旦有了软肋,我便可攻其不备。
可为何,我每次听到沈昭在我面前夸赞楚曜,心会那样的疼。
终于,楚瑜计划败露,被当成叛军绞杀。
我将自己摘得干净,未曾受到任何牵累。
我从皇城带走沈昭的时候,心中竟有一刻觉得无比满足。
后来,我们泛舟在西湖之上,听曲、看戏、逛花市街,有说不完的话。
在往后无数漫长的日子里,我才意识到,那段回忆竟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我利用沈昭。
她亲笔写下的名字变成了我给楚曜送出的挑衅的信。
我看着她一笔笔写下自己的名字,那字迹和楚曜如出一辙,我心口酸的滴血。
我仿着她的字迹给楚曜写下一行信——
我与你此生不复相见。沈昭。
这信送到楚曜手中,他果真气得发疯,连南巡都顾不上,便带着亲卫策马追来,要将沈昭抓回宫中,囚禁起来。
我跳下马车拦住楚曜。
我对他说:“你与沈昭这辈子再无可能。”
楚曜疑惑不解,但仍带着恨,凝着我:“难道你以为她会爱你?”
我知道她不会,但我得不到的人,凭什么让楚曜得到。
我道:“你知道沈昭最想要的是什么吗?你知道沈昭是什么身份吗?”
楚曜阴沉着脸色,对身后禁军道:“将他给孤拿下!”
我同禁军大战了几个回合,终究寡不敌众。
我挥剑挡开一招攻势,被逼得吐出一口血来。
我持着剑单膝跪在地上,抬头凝着他:“楚曜,你可知她是江宁沈家之女……”
楚脸上血色骤然褪去,一片惨白。
他现在的表情,我很满意。
你们一个个自诩了解沈昭,可你们连她是谁,她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楚曜是这样,楚瑜也是这样!
你们都以为沈昭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皇后的位置。
但都错了,她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自由。
她想要的,只有我知道。
只有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
楚曜将我囚在宫中整整三年。
最终,他忍不住向我低头。
我与他做了一笔交易。
他用皇位来换,我答应他,永远不会将当年他和楚瑜打赌的事情说出去。
一旦沈昭知道当年她家破人亡竟是因为一个赌,而楚曜是间接害死她全家的凶手,他们就绝不可能再有未来。
我用马车送楚曜出宫,发了国丧。
他走那天,我站在城墙上目送他离开。
皇城的风猎猎吹过,竟那般的冷。
恍然那么一瞬,我感觉好像我才是被囚住的那个人。
沈昭自由了,楚曜也自由了。
我得到了皇位。
我还有什么不满呢?
如今,我已是垂暮之年,满鬓白发,孤坐着至高无上的位置。
宫灯之下,只有影子与我对立。
我拈起一块桃花酥,送到嘴边的时候却不由顿住。
我当真想要这皇位吗?
为了它,失去了爱人,失去了自由,被这皇城权力束缚一辈子,终日被困在这四角的天空里。
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不要选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