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脚下像是长了钉子，慢吞吞走到沙发旁，坐下。
顾知祈却迟迟没有动作，站在原地俯看着她，神色不明。
苏寒迎上他的视线，声音润脆如山涧清流，“我也想知道，恶……恶心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说恶心两个字时，声音发颤，像是清流撞击到石头，激起重浪又迅速浅没而下，摸不准情绪。
顾知祈领口少了几颗纽扣，仅露出迷人的锁骨，已够引人幻想。
他褪去西装外套，扯掉领带，身上穿的那件淡蓝色衬衫，还是苏寒买的。
他坐到苏寒对面的沙发，两只手随意搭在靠背上，腕骨分明的手腕间，银盘钢表闪着针芒。
整个人肆意，沉着气场，无一不让女人目光灼灼，雀雀欲试。
其中，有一个女人大着胆子坐到了顾知祈身侧。
“祈少，要不我先陪你喝两杯。”
说着，女人本想攀附上他的腰身，但一记冷刀子的余光却让她扼制住冲动。
这样的男人，她不敢轻举妄动。
苏寒耳朵嗡嗡的，没听到任何声音，一双眼睛看着顾知祈身上那件衬衫。
顾知祈很忠爱这件衬衫。
她刚送出去那段时间，他常穿。每次提及是苏寒买的，眉眼间的柔色， 让苏寒整颗心像是晒饱太阳的被子，又软又暖。
苏寒脑子里不断闪过每个瞬间的顾知祈。
十年前，那个冷寡带伤的少年。
三年前，浑身是血渴望她的模样。
再重逢，倨傲着一张脸和她结了婚。
他冷淡却又像个天神般，迎着光将她从苏家救出，替她摆平温暖的刁难。
顾知祈对她很好很好，好到苏寒一次次为他疯狂心动。
记忆中那张脸和此时眼前这个人重合，她只觉得痛。
很痛，痛的她想把整颗心都挖出来，彻底忘记这个人。
苏寒眼神逐渐空洞，她选择不看对面即将发生的事，脑子里却翻涌着让她不适的画面。
她不想看，更做不到不去看。
苏寒躬身，两只手抱着小腹，冷汗涔涔浸湿了额角发丝。
万难的情绪中，总试着激起身体上的疼痛来麻痹不想面对的事。
对面独坐的顾知祈，敏锐发现了苏寒的不适，一个箭步拉起她，“你怎么……”
“别碰我！”苏寒颤着身子，犹如惊弓之鸟躲开他的手。
顾知祈手掌一僵，眼底有黑色巨浪在翻涌，却对她发泄不出。
“砰！”
一瓶价值百万的酒猛地被砸碎，包厢内，是男人怒斥声：“滚！全都滚！”
顿时，大惊失色的女人们作鸟兽散。
苏寒也要跟着走，顾知祈捏着她的下颌，将她抵进沙发，没给苏寒任何开口的机会，吻住了她的唇。
苏寒惊恐的推拒他，仿佛压在她身上的不是身体，而是带着无数针的钢板，她死命的去躲，去抗拒。
她躲不开，那种无限的恐惧密密麻麻攀上心头，狠狠一咬， 尝到了血腥味。
“嘶……”
她趁着顾知祈松懈空挡，推开他，喉头的甜腥让她干呕。
她低头对着垃圾桶，呕的双目赤红。
再抬头，苏寒眼神满是厌恶，“如你所愿，当初你对我的恶心，我感同身受了，你满意了吗？能放过我了吧。”
顾知祈的舌尖还在流血，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在那一张过分冷白的脸上格外显眼。
他尝到了口腔里满是腥甜，像是心口上涌的血。
“我连手都没碰，你……凭什么感同身受。”凭什么觉得恶心！
顾知祈怒极她的眼神，冷笑，“不满意。这些也不够。”
血气上涌，他抵开她的膝盖，掐着她的下颌吻上。
只要顾知祈想控制住她，她就算有再多潜力也于事无补。
苏寒不挣扎了，锐利的眼神像是刀子般剐人血肉，“我配合你，你满意了，今天你必须和我离。”
她声音带着一刀两断的决绝，多一分都不愿意和他耗。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都没有动。
就这一刹那，顾知祈后悔了。
后悔想用这样的事报复她，鲜少的愚蠢又冲动。
今天的所有事，无疑是他亲手拔下苏寒插在他身上的刀子，又亲手交付给苏寒。
他想让苏寒感同身受，可利器在苏寒手里，伤的还是他。
心有所喜，万般对错，因于心不忍，自食苦果。
苏寒摸准时机，迅速起身闪到门边，“我不想勉强自己让你满意，还是让我的律师和你谈！”
她防备极重，说完就走。
......
直到彻底走出酒色奢靡的会所，苏寒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
没有捷径可走，她只能按部就班等正常官司流程。
但第二天，律师便给她打电话，说这个案子，他没法接。
苏寒顿觉不妙，“为什么？我钱付了，合同也签了，你怎么能违约呢！”
“实在抱歉顾太太，我，我不知道您先生是顾总啊。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按着合同给您退违约金。”律师态度极好。
一句“顾太太”，苏寒心口沉了沉，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顾知祈那边不施压，对方能不接这个案子？
苏寒压制着不住翻涌的怒火，和对方商量道：“这个官司我肯定要打，你要觉得钱少，不值当你得罪人，我可以给你加钱。或者……就按照你原来的提议，财产我要，拖几个月也没关系，我给你比例抽成。”
眼下先把婚离了，欠顾知祈就欠吧。
“别，别，您别难为我了。”律师连连拒绝，姿态又放的极低：“这个案子，您给我多少钱，我都不能接，准确的说，您这个案子没人敢接。”
“……”
律师几乎以最快速度结束通话，“我让助理把违约金打您卡里，您注意查收，再见。”
电话就此挂断。
苏寒咬牙，气息不稳。
就算她拿到签字的离婚协议又如何，只要顾知祈不点头，她还是离不了！
苏寒给顾知祈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语气生冷，“你在那儿，见一面。”
顾知祈只说了两个字：“大风。”
苏寒立即找了过去。
不过，顾知祈正在开会。
元朔将她领到顾知祈办公室，让她等一会儿。
苏寒刚坐下，就见元朔神色尴尬的从顾知祈桌子上取走一沓文件。
苏寒扫了一眼，是她递给律师那份离婚协议！
元朔抱歉颔首，也没出去，走到办公室角落里碎纸机旁，将那沓文件碎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