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文想了想摊摊手:“这蛊不纯,应该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下一次,只要断了,效果就会减弱。”
我闭眼微思,问柳知文可有破解之法,柳知文直接给了我一个荷包说:“带着这个,百蛊不侵。”
4.
林鸢被禁足的旨意一下,宫中便疯传贵妃失宠,我却拉着柳知文在莲花池喂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不一会就又有人来传,说林鸢抱病想见我,桑荷默默端着食盘站在一边,十月的天气,我却穿着大氅。
我打发了来人,一边咳嗽一边叹道:“贵妃娇气了,寡人又不是太医,还能治病不成。”
柳知文往我这边一歪怪声道:“都是皇上惯的,妾生病哪里敢让陛下来见,让陛下过了病气,妾被死了还难受呢。”
我大笑,然后又是一阵咳嗽,搂着他进屋 。
关上门,我使了个眼色给他,他冲我点点头然后将一张纸交到我手上。
我赶紧把大氅脱了,打开纸细细看过便拉他入了密室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毒能否解。”
林鸢的毒被查出来下在熏香里,林鸢能那么多年安然无恙,这毒当是有可解之法的。
柳知文有些无语的看着我:“什么天大的事也让母亲喊我回来,能解能解,蛊能,毒也能,天天装那一付要死要活的样子我都快吐了,你居然好这一口。”
他喋喋不休,我却松了一口气,我拿起一个盒子打开:“这是谢礼。”
柳知文看见盒子里还在跳动的心立刻拿过来细看,然后防备的看向我:“什么意思。”
我抱着手好笑的看他:“太傅是为什么让你离家远游,你又为什么通机关戏法。”
我故意停了话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也不解的看向我,随后又恢复了那一派无所谓的样子:“左右你有求于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母亲养育我多年,我肯定是要听话的,你自己要送我的自然怪罪不到我头上。”
然后他变戏法一样把箱子折叠了起来,问我:“你直接说吧,要我干嘛,总不能是让我来争宠的吧,那你怎么不去青楼找。”
我大笑:“自然不是,寡人需要你给我布一个机关要能藏几个人,再做两个小玩意。”
我掏出虎符和玉玺问他:“三日可够了?”
柳知文没好气的说:“这是虎符和玉玺又不是小孩的巧木板。”
我也不恼,笑眯眯的伸手比了一个三:“事成之后,三倍重谢。”
柳知文立刻眼睛一亮:“一日尽够了,那个什么,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我看他直往里密道而去,不由的思量,柳太傅这个怪物捡的好啊,就是不知道太傅知晓我又拿活人给他研究会不会打死我,想到这里我缩了缩脖子,安慰自己,都是为了李家江山。
当晚,我直接给柳知文抬了妃位,宫中人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帝王的宠爱,林鸢急了,他不停的找机会见我,都被我一一否了。
随后,林夫人也递了手书要来见林鸢我直接让林鸢出宫回了林家。
林鸢回宫第二天,丞相借公务由头跪在殿外告罪:“贵妃自小被老臣养在家中,愚昧不堪重任,求陛下看在林家世代衷心的份上宽恕一二。”
我立刻让桑荷出门去扶,然后站在殿中道:“丞相多虑了,贵妃乃是朕珍爱之人,怎会怪罪,不过是……”
我又是一阵咳嗽:“寡人最近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贵妃罢了。”
回宫路上路过御花园,桑荷问:“陛下近日都未走动过,前面就是莲池,陛下可去看看?”
我应了,然后就在莲池边见到了林鸢。
他一身单薄里衣站在一池绿水边更显得他皮肤白净与平时妩媚动人的样子格外不同,未开口先红了眼睛“妾,参见陛下。”
然后他咬着嘴唇,眼中泪光莹莹,更添三分楚楚之姿。
我叹气,拉着他的手安慰:“贵妃受委屈了。”然后一路回了乾清宫。
此后半月,贵妃又是盛宠不断,其间我身有微恙无法理政,政事就继续交由丞相掌管。
5.
秋猎将至,我带林鸢和柳知文一起前往猎场行宫。
待到秋猎开启,我射了第一箭就气喘不已,摆摆手让林鸢扶我回了行宫。
回去便躺在床上一病不起,林鸢带头侍疾,这一次没有人再夸贵妃贤良,宫里宫外飞传是贵妃魅惑主上才使龙体抱恙。
这夜,林鸢称病,我遣散众人,只留桑荷给我喂药,我盯着她缓缓开口:“桑荷,你来寡人身边几年了?”
桑荷闻言立刻回答:“回陛下,十年了。”
我慢慢敲着床板,看她又端起药碗,我伸手甩了一巴掌在她脸上。
我冲着地下的桑荷道:“桑荷,你主子心急,你怎么也心急了呢。”
桑荷捂脸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奴婢愚昧,不知陛下何意,奴婢的主子只有陛下,奴婢绝对……”
她由自喋喋不休,我烦了冲墙边喊:“柳知文,你可瞧够了。”
柳知文从箱子里钻出来看着桑荷笑的有些古怪:“好贪的一条狗。”
然后伸手就卸了她的下巴胳膊。
我坐起来穿戴好衣装并不看向桑荷,只是开口微叹:“桑荷啊桑荷,你真以为你主子成功了,还会要一个在皇上身边十年的奴才吗?这不是,徒留话柄吗。”
我有些怅然的看着她,毕竟一处十年,人非草木,不能不介怀。
我站起身拍拍她冷汗遍布的脸:“得给你主子留点时间,不然,怎么动手呢。”
桑荷也算是谨慎了,上辈子林家顺风顺水的扳倒我,她并没有太露馬脚,是失明后,我听林鸢的话才知,桑荷一直都是林家的人。
这一世,林鸢麻烦不断,她被要求助林鸢复宠才漏了些马脚。
重生后我也仔细回忆过,林家众人都难以进入后宫,桑荷却是我身边心腹,平时我的衣食住行她都可接手,蛊应当就是那个时候下的。
在此之前,我不近男色,未选皇夫,后宫里的人都是母亲当年选的。
只有林鸢是我登基后才被送了进来,而且一入宫便是盛宠不断。
我把她一扔对柳知文道:“拿去玩吧。”
柳知文闻言也不客气,直接将她已一个奇怪的姿势团了起来,
桑荷瞬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柳知文皱了皱鼻子,直接掏了个物什断了她舌头。
我冷眼看了一会后打开门,外面已经是火光冲天。
这戏开场了,主角怎么能不登场。
我回头问柳知文:“林鸢你可拿到了?”
柳知文一边把桑荷装进箱子一边回答:“算算时辰,车大哥应该已经拿到东西了。”
我不再耽搁,穿好一身夜行衣找到车老大他们,众人都是一身血腥。
我问车老大:“可留活口?”
车老大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十一家,绝户。”
然后又将一截断指交给我:“这是柳大人让交给您的。”
我将半块虎符交给他,把玩了一下那节断指,然后拍拍他的肩:“妇孺之事,不必挂怀,谋反大逆之罪,株连九族。寡人只杀他们一家,他们应该跪谢寡人仁厚了。”
随后我与其他人直奔乾清宫,其间我回头去看行宫已是一片火海,看来上辈子是林鸢专门留了我的活口的。
我不由得暗骂了自己一声,蠢材。
等到了正殿门口,林成勤已经坐在龙椅上了。
卫侍迅速将周围清理干净,我推开门一边走一边开口:“林丞相,寡人这把龙椅,你坐着如何啊?”
林成勤看见我仿佛见了鬼一样:“李苑?你,你怎么还没死?”
我备手而立,微笑着冲他道:“好老师,您教过我不可轻敌,不可急兵。”
我伸手掏出一截断指丢给他:“怎么您自己却忘了。”
那截断指是柳知文从林鸢手上剁下来的,林丞相看着那截断肢微微发抖,他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他好像濒死的鱼一样不停的挣扎:“我有虎符遗诏,我玉玺在手,众臣助我,这天下,终究是我林家的!”
我闻言直接从袖子里掏了份名单出来,冲他抖了抖:“我这刚好有份名单,我来给丞相大人念念?”
我清了清嗓子:“御史刘杰中,大理寺卿之子左素养……还有,丞相夫人娘家户部侍郎张远至。”
他面色灰白,掏出虎符高唤人来捉拿我。
我打了个响指那虎符就变成鸟飞走了,临走还给林丞相拉了泡大的。
身后突然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回头:“热闹可看够了。”
柳知文带着林鸢走了进来,林鸢已经有点疯疯癫癫的了,他被直接丢到了林成勤脚边。
我抬手让车老大他们都进来,林成勤一看车老大交给我的虎符就颓然于地。
我问车老大军队可整顿好了,车老大脸上血迹斑斑:“回陛下,谋逆者已尽数斩杀”。
我满意的拍拍他的肩,他唤了告退便飞身而走。
我回头好整以暇的看着林鸢,丢了一把刀过去:“看在你服侍我一场的份上,我给你……”
我话还没说完林鸢已经拿了那刀捅进了林丞相胸口,一刀一刀又一刀,然后他丢开那把刀连滚带爬的跪到我脚边,一边磕头一边喊:“陛下,不,苑郎,是他都是他逼我的,我对您是一片痴心啊。”
他磕头如捣蒜,柳知文看着林成勤死不瞑目又满是血污的尸体,上前把胸口刨开看了一眼,回头就生气的给了林鸢一脚“狗东西,你就不能往其他地方捅吗。”
他正跳脚,柳太傅带着一群人过来,看着这一幕立刻厉声道:“知文,不可无礼。”
又赶紧向我赔罪∶“知文自小养于山野,不懂规矩,陛下莫怪”
我有些好笑的摆摆手,回身向太傅一拜:“老师辛苦了。”
我暗暗给柳知文使了个眼色,柳知文立刻把林鸢打晕拖走了。
我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上龙椅坐下,踩着林相的尸体沉声开口:“寡人在位五年,早以察觉朝中不稳,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以林家为首更是谋权篡位,当街斩杀朝廷命官十一家,大逆之罪,众爱卿觉得,该当如何啊。”
柳太傅直接带头下拜:“当诛。”下面这些老滑头何等老道,也跟着跪下高呼。
我当即下旨重新拟了一份官员任命,宣布从我即位第一年开始重新清查盐务,军务,漕运,有冤案者可直接敲天钟,告御状。
一时间,我颇受赞誉,人皆言圣上深谋远虑,乃百姓之福。
6.
等到所有事情结束已经过了一月,我终于有时间出宫去见见老朋友。
柳知文的地盘其实就在京城东郊深林,不过哪里被他起了一层雾,轻易不好寻找。
我没有让车老大他们跟随,我知道柳知文怕人多坏了他的风水。
我按着上辈子柳太傅告诉我的路径不断摸索,下到一处洞口后站定,按照密语转了旁边一处机关。
打开门,柳知文从里面看见是我面色古怪:“是母亲告诉你机关的?”
我故作玄虚:“寡人是天子,这世间哪里有寡人不知道的事情。”
我打趣,他却白了我一眼然后没好气的问:“那请问圣上来我这野人地方有何贵干?”
我也不恼:“当然是见见老情人啊。”
我抬脚就往里走,柳知文跟在身后絮叨,:“你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是吧?你来晚了,他实在吵的紧我就把舌头全割了,不过……”
他停住脚步,我不解的回头:“何事?”
柳知文有些踌躇,复又抬步向前吊儿郎当道:“没什么,你当时可是许了我三个的,后来送过来是都是死的,你可还欠着我一个呢,可别忘了。”
我有些无语:“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过几天盐务审理就有结果了,到时候你自己去天牢挑吧。”
我快步往里走去,里面其实血腥味不很重,听说他为了整洁专门养了些能吃肉的,美名其曰—物尽其用。
进到里吗,桑荷已经只剩一个空空的脑袋,五官已经全部被割下来了,下面跟着一条削的干干净净的脊椎,好像一个大蝌蚪。
我回头问柳知文:“这个你拿来干什么了?”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什么粗俗的东西也配我操心,我把能用的刮下来剩下的就都在那边了。”
他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洞口,微微走进便是浓厚是血腥味。
我不置可否,问他林鸢在哪。
他打开机关,厚重的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上面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茧。
“你不是说不能死吗,我就把他眼睛挖了放进了我的土龙窝里,每天丢点药进去,谁知道那群雌土龙还挺喜欢他,就拉着他日日交配,你别说,说不定能生个杂交出来,后来我实在觉得他吵……”
他说到这里时又看了我一眼轻飘飘道:“我就让土龙把他舌头咬了。”
我抬头看着那不断蠕动的茧,下面里面时不时有血滴下来。
土龙其实就是传说的人面蛇,雌多雄少,交配时都是一群雌性扯住雄性不断撕咬,刺激雄性不停交配,要是换成人……
茧里的场景看不到,我有些可惜。大概参观了一下柳知文的山洞,便打算与他道别。
一路上他都欲言又止,看着我神色十分复杂。
我不耐烦了停住脚对他怒目而视,他终于缓缓开口:“林鸢说过几句话,我觉得有些奇怪,本来打算去问你,但是母亲让我没事少进宫。”
我不语,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鸢还能说话的时候,见天的咒骂你。”
我不置可否,他骂我才是该的,不然真怕他爽到。
“不过他早就不清醒了,嘴里多是说胡话,突然前几天他说话清晰起来,先问这是哪,然后喊人来救驾,我骂了他几天,他就疯了一样喊无论怎么样,上辈子是他赢了。”
我沉默了一会,没有开口,抬脚就继续往前走,把绵延了两辈子都恩怨丢在身后,就此掩埋。
林鸢应当也是重生了,不过他运气不好,一朝从云端直接跌入地狱,或许冥冥之中天理昭昭,自有报应。
我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脚下的路渐渐宽敞,人这一生或许就是这样无常。
柳知文站在门口,看着少年帝王一派苍松挺拔。
他那时候听着林鸢的疯话就觉得有异,他天资聪慧只是不喜正道,今日见李苑这般已是懂了七八。
他突然觉得烦闷,转头就往林鸢的茧里倒了一桶开水,听着里面的挣扎他才觉得气顺了些。
无论怎么样,这个人不能让他痛快死了,柳知文看着那个巨大的茧,目光阴沉。
他突然想起母亲的话来:
“世间的路是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