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那我们是不是会停在这个城市暂时不走呢?我想明天再来看阿姨呢。”丫丫满是希翼地问,每一次到一个城市,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总是停留的很短暂,她都没有交到小朋友,妈妈又带着她去了下一个城市看医生伯伯。这一次,她很喜欢这个阿姨,而且阿姨身边还有两个小朋友,尤其是那个不说话的哥哥,长得好漂亮,她很想跟他说说话。
苏晓微笑着对伊澄说:“看来我女儿非常的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丫丫其实很小就不太合群,总是不大啃声,也不喜欢和小朋友玩,可是对眼前这个看不见的女士,却特别热心,是因为她看不见吗?让丫丫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苏晓心中暗暗猜测。
眼睛不由地去看女儿,发现丫丫的眼睛一直盯着伊澄身后的那个男孩,那男孩长得很漂亮,只是气质似乎跟他父亲很像,浑身透着一股冷漠,他的视线只是盯在身前妹妹身上。苏晓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头,其实她很清楚丫丫很孤独,总是渴望与小朋友玩,很明显她想跟那个小男孩说话。
“这两个可爱的小宝贝是陆小姐的儿子和女儿吗?”苏晓出声问,她想帮女儿牵下线,既然决定留在这个城市,丫丫是该多认识些小朋友的。
伊澄听苏晓问及自己的儿女,点头道:“不错,这是我儿子萧钰,我女儿圆圆。”能够如此坦然的告诉人自己的两个宝贝,她觉得非常骄傲。介绍完低头对两个孩子说:“萧钰,圆圆叫阿姨,去跟阿姨身边的小朋友认识下,她是丫丫。”
萧钰听到被点名,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那头像洋娃娃一样的丫丫,还是牵着圆圆的手走过去对丫丫说:“你好,我叫萧钰。”圆圆则鼓着嘴巴,不吭声,她不喜欢妈咪喜欢比她漂亮的小朋友。丫丫却很开心,她咧着嘴笑道:“哥哥,妹妹,我叫丫丫。”
苏晓看着女儿的笑脸,有些感慨,其实丫丫要的不多,只是想要朋友而已。“萧先生,今天陆女士的脑部CT有做过了吗?”一个男声忽然从身后传来,浓浓的外语腔,汉语并不太流利。苏晓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身体忽然间开始发麻,连回头去看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理查德先生,我正准备散步后去CT室找你的。”萧辰逸微笑着对理查德说,这个医生对伊澄的病例很负责,什么都是亲力亲为。
萧辰逸的那个“理查德先生”的称呼,更是让苏晓全身一震,情绪在向着无法控制的地方蔓延。
“妈妈,你怎么哭了?”丫丫抬头看到妈妈泪流满面,有些疑惑,是自己又做错事了吗?
这一声呼叫把众人的视线都转到苏晓身上,理查德也礼貌地看过去,只一眼,只是背影,他就猛地睁大双眼,眼里有着不敢置信:“SU!?”这个背影对他来说太过熟悉,已经刻在脑海深处,多少次午夜梦回里,都一场清晰地出现。
听到这一声称呼,苏晓更是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缓缓回过身,终于看到了那张在自己梦里出现了千百次的俊颜。此时他似乎不再年轻,额间有了皱纹,两鬓生了白发,但是依然是那个人。站在那头的理查德也是一样,激动地连嘴唇都在颤抖,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那个人真的是自己想了念了几万次的SU吗?他们有多久没见了?三年?四年?还是五年?
伊澄和萧辰逸站在一边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很显然这两人认识,暂且不出声,静观其变。
丫丫看着一声不吭,却一直在流泪的妈妈,有些被吓着了,弱弱的低低地喊:“妈妈!”
理查德听到那声“妈妈”后才后知后觉地视线转到女孩身上,等看清她的五官浑身一震,那张小脸骨子里就像是他的翻版,这是他的女儿?不,这不是真的!
苏晓泪眼模糊间看到眼前那个男人眼中的光亮和恍然大悟的神情,忽然惊醒了过来。一把抱起丫丫,急声对伊澄说:“陆小姐,很抱歉,我们先离开了,下次有机会再见!”说完也不等回应转身就快步向门口走去。
理查德忽然跳了起来,终于找回了失去的声音,“SU,不,你别走,你等等!”可是他的呼喊唤不回坚定往外走的苏晓,眼看着人就要在医院大门口消失,理查德反应过来,什么也不顾的就开始撒腿追上去。
这时圆圆忽然冒出一句话:“那个医生大伯跑得好快哦!”一下子就把在场的人给逗笑了,丫头现在开心了,终于那个小女孩被她妈妈抱走了。
“阿辰,你怎么看?”伊澄轻声问萧辰逸。
“我没什么看法,那是别人的事。我只知道等下的CT可能要叫院长帮你做了,理查德先生可能没办法这么快就回来。”萧辰逸有些无奈地说,其实每天做CT就是例行公事,为了能够在手术前一个礼拜随时观察脑瘤的演变情况,防止恶化。可是理查德医生却对这个检查非常关注,他一直说有时候某种病例每天都会有着改变,我们作为医者,就必须要随时都能掌握病人的病情。
所以,他对理查德由一开始的不信任到信任,他终于明白世界顶尖脑科专家的称号是怎么来的,这不仅是对他医术的评价,更是对他医学态度的肯定。这样认真对待每一位病例的医生,是值得人尊敬的。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理查德先生这一追出去,居然就没有回来。不止是当天没有回,到了第二天也不见踪影。第二天大家惊觉事情不对劲时,萧辰逸去查,居然查到理查德先生今天早上坐了最早的一班飞机飞回了美国休斯顿。
这个结果都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还有五天,伊澄就要动手术了,而主刀医生却突然撒手走了,而且没有一声交代!那支电话打了N遍,始终没人接听,最终关机了。
理查德行踪一向神秘,只知道他的老家在休斯顿,但是具体地址谁都不知道,再去查找,不止是人力的问题,而是无从下手,所以现在他的行踪又成了谜。真的是一切回到原点,那50%的希望又化为泡影。
萧辰逸和高哲两人每天都在医院走廊里遥控布置人手在休斯顿寻找理查德医生的家,杨阳甚至也被派往美国去找人,可是整整两天下来,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们的脸上是从来没有的冷峻,所有人的情绪都低迷到了一个最低谷。
只有当事人伊澄还笑着安慰大家:“你们别这样呀,找不到就找不到,最多是回到原点而已。不是也说了吗,我脑里的瘤在慢慢变小,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没准有一天我就真的痊愈了。动手术不是还有50%的失败率呢,就当我陪大家多一些时间呀!”尽管想尽量保持轻松的语气,可是她的话出来,却得到了反效果,高哲甚至红了眼睛。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本已经顺顺利利地只等做手术,大家心中都还有着一个希望,如今因为主刀医生的失踪,这个希望瞬间破灭。
听到没人响应她的话,低叹了口气,伸手去拉萧辰逸:“阿辰,别自责了,这不怪你,这是意外!”自从得知理查德医生消失后,他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知道他是在心里责怪自己当时没有把理查德医生给留住,可是当时那样的情形谁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我想,或许你们可以从另外一方面找人。”她尝试着分析给大家听,果然一听这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她。轻笑了下:“你们忘了吗,理查德是怎么失踪的?他是追着苏晓和丫丫出去后失踪的,所以我觉得你们可以从苏晓那方面查一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萧辰逸倏的站起来,他怎么就把那个女人给忘了呢?那个苏晓是关键!真的是当局者谜,可是伊澄这个旁观者也太过冷静了吧。
这回效率很高也很快,苏晓的一打资料很快就被查了出来。
苏晓,云城人,今年26岁,20岁那年去美国加州大学深造,学的是脑外科。可是她没有毕业,只学了两年就远走他乡,在异国飘零,直到一个多月前她才正式回国,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但是她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在外租了一间套房,和女儿一起居住。
丫丫,五岁,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曾多次在国外名医院就医,但是都无效果。
还有一些资料是有关苏晓家人的信息,只是这中间却没有提到丫丫的父亲,也就是说:苏晓没有结婚,她是单亲妈妈。
“阿辰,你怎么看?”听完高哲读的资料,伊澄问萧辰逸,有些为丫丫觉得难过,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听声音是非常天真可爱的,居然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理查德跟苏晓和丫丫必定有关系,不然那天他们不会那么激动。会不会是......”
“情人关系!”伊澄接口,她很肯定地说,“我没猜错的话,理查德曾经是苏晓的老师!”从听到苏晓也是学的脑外科,她就有了这个想法。结合那天两人见面的情景,又听慧慧描述过丫丫的长相,有些混血的味道,如果她的猜想成立,那么丫丫可能是理查德的女儿。
可是苏晓今年26岁,理查德就算再怎么算怎么也得有50岁了,否则不可能医术走上世界顶端的。他们之间相差的年龄很可能是一个倍数,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萧辰逸拨动电话:“杨阳,立刻查一下,理查德六年前的事。对,很重要,尽快。”
调查结果很快就汇报了过来,证实理查德六年前的确是在加州大学任教过,而苏晓则是他其中一个学生。异国恋,师生情,这中间可能是一段心酸的情事,可是此刻没有人有这心情来解读其中有多少浪漫情怀,只想快一点找到理查德,所以首先就必须找到苏晓。
苏晓很容易就找到了,她和丫丫都在那间租住的套房里。当她打开门,看到萧辰逸和高哲他们时,脸上有些诧异,但是还是礼貌地把他们让进了屋。
进屋后,眼睛一扫视,完全就是一个温馨的单身房,一居一客室,没有发现任何男性的痕迹。
萧辰逸不想把时间过多浪费在别的事情上,所以开门见山地问:“理查德在哪?”
听到问题后,苏晓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平静地说:“他不是在医院吗?你们找错人了吧,怎么会来找我问他在哪。”
“苏晓,别装了,你们早就认识。理查德那个老外现在到底在哪里?”高哲耐不住脾气急问道。
苏晓冷笑了下:“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也不认识你们说的什么理查德,帮不了你们。”没有心情再去应付他们,更不想听到那个名字,所以口气自然就不好了。
“你......!”高哲想冲上去好好质问这个女人,他现在已经急得心都乱了,但是被萧辰逸一把扯住了胳膊:“高哲,你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那个专家医生明明答应好了三天后给姐做手术的,现在他突然撒手离开了云城,那姐怎么办?姐得的是脑癌啊,并不是别的什么病!原谅我没有你那么冷静!我不知道你的血是不是冷的,居然可以这么不慌不忙的,萧辰逸,我不想姐死,你知道吗?”高哲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
苏晓听到他的话后心里一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们是说那位眼睛看不见的陆小姐得了脑癌?从外表和心态看陆小姐,根本就不像绝症病患者。
“妈妈,怎么那么吵?”卧室门口,丫丫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苏晓连忙走过去:“怎么,被吵醒了吗?是妈妈不好,有客人来了,我们说话小声点,你再去睡一会儿好不?”平时丫丫都要午睡两个多小时的,现在才一个小时不到就被他们给吵醒了。
丫丫揉着眼睛看清屋子里站的人后,忽然眼睛一亮:“叔叔,是你!你们来看丫丫吗?阿姨呢?”她认识这个叔叔,他是那天在医院碰到的阿姨身边的那个叔叔,因为喜欢阿姨,所以对这个叔叔她也不陌生。
萧辰逸低头看了看天真的丫丫,再把视线转回苏晓脸上,缓缓开口:“苏小姐,请看在伊澄帮助过你女儿的份上,告诉我们理查德的消息吧。”
苏晓心中为之一动,于情于理,她不该这么绝情,毕竟那位陆小姐帮助过她两次,若不是她看住女儿,丫丫很可能会迷路或者失踪。可是理查德......她真的是一言难尽。
她沉默思考了许久,才抬起眼道:“我可以答应帮你们找理查德,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萧辰逸和高哲互看了一眼,又再坚定地看着苏晓,这时候无论她提出什么条件,他们都会满足她,只是她的条件似乎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苏晓说:“我想见见陆小姐,把理查德的行踪告诉她。”
伊澄听到萧辰逸和高哲回来后的说辞,笑了笑道:“既然她想见我,为什么不见呢?放心,她不像是一个有企图心的坏女人,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对你们说吧。”
的确,萧辰逸在听到苏晓那个要求后,第一直觉就是这个女人究竟是有什么企图,企图通过伊澄来达到目的。
当伊澄来到苏晓的家里,闻到一室的桂花香味时,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很懂生活,很会调理家,就算没有爱情,她也能带着丫丫过得很好。丫丫见到她来可高兴坏了,在屋子里又蹦又跳,一会拿她的毛绒玩具出来给阿姨玩,一会又去端了水果给阿姨吃。若不是慧慧跟来,把丫丫哄开,她还真得没法跟苏晓谈话。
等慧慧带着丫丫进了卧室玩后,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晓和伊澄两个。萧辰逸和高哲被留在了外面的车上,女人说话他们在场不方便,尽管他们有多不放心,这不把慧慧带上一起了嘛。
“陆小姐,很抱歉让你赶这么一趟,只是听到他们说你......得了脑癌后,我就觉得心里非常沉闷,很想找你说说话。”苏晓温和地说,仔细看伊澄的气色,似乎脸色比较苍白,嘴唇也没有太多血色,只是给人一种很纯净的感觉,一点都不像受到病魔的困扰。
伊澄听后抿唇一笑:“既然这样,还叫什么陆小姐,叫我伊澄吧。”
“嗯,这次理查德突然离开的确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也没想到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你多次帮助过丫丫,我都还没来得及谢你,现在却又害你没法准时动手术......”
“好了好了,这些都是意外,我没有怪过你的。”伊澄打断了苏晓的自责,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善良的人。
“理查德是回了休斯顿的老家,他急匆匆地回去,可能是想得到家族的同意,然后......娶我。”苏晓艰涩地开口。
伊澄静坐在她身边,只是微笑,这一刻,苏晓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
“我们相遇是在六年前,我20岁,去加州大学留学,那时的我对医学简直就是痴迷的,尤其是脑外科。人类最神秘的地方就是脑部,那里沉载着无数的智慧的细胞,而一旦脑部出问题,以当时的医术来说,都是一个疑难杂症,所以我非常憧憬能够成为解除那些疑难杂症的第一人。呵,那时真的很单纯,梦想是多么美好。
我也在那一年认识了理查德,他是我的辅导老师。那时的他已经是世界顶尖脑外科的专家,被世人崇拜着,当然也被我崇拜着。我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如此的博学,他不仅是在医学方面,在其他方面也是,那时候他的课程是所有学生最喜欢上的,他不仅人长得成熟英俊,而且风趣幽默。可能是我对学习的态度让他对我非常有好感,他时常说:医者对待医学,必须要有个严谨的态度。那年他40岁,可是人们常说越成熟的男人越有魅力,那样一个博学英俊的教授,在我的眼里几乎就成了一个完美的白马王子。”
讲到这,苏晓喝了一口茶,停顿了下,回忆从前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而且如果那是一段不愿想起的回忆。
“你也知道,在外国人的眼里,我们东方人就像娃娃一样美丽动人,没有意外地我就和理查德坠入了爱河。那时的我天真的根本没有去想年龄的差距和异国的隔阂,我们只想把握每一秒在一起的时光。我把我的第一个初吻,第一次都献给了他,那真的是一段既动人又浪漫的情感之路。可惜浪漫是要付出代价的,突然有一天,理查德夫人出现了。
不错,是理查德夫人,他早已结婚,可是他却从未吐露过半句。我大声哭,大声闹,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已经结婚,他说当时已经爱上了我,他怕我知道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他承诺会回休斯顿,与现在的夫人离婚,跟我重组家庭。当时的我因为太爱他,天真的信以为真,信心满满地等在加州大学里,只是他却一去不回了。那时我才知道,男人的承诺根本就是被用来打破的,根本就一文不值。
我一怒之下就休学离开了加州大学,飞回了云城,想回到自己温暖的家里*伤口,可是那时候却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的家人在得知孩子的父亲不仅是我的老师,而且大了我整整20岁后,整个就天翻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要脸,就这样还有脸回来。他们甚至拖着我去医院,要把那孩子打掉,当看到产科医生拿着冰冷的工具想要夺去我宝宝的生命的时候,我好害怕,原来就算我遭受了欺骗,也不愿肚子里的孩子有事。我拼命挣扎才终于挣脱,当我跑出门外时,只听到后面我的父亲在大声吼:‘你走了就不要回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