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逸黯然,她的亲人?十岁的时候她就因为他,失去了亲身父母。就算现在的陆爸陆妈对她再好,可是也很难抚平她心里的伤痛。他侧头看呆怔在那的刘一新:“我去给陆爸爸和陆妈妈打电话,你先跟她聊聊同学时候的事,虽然她没说,但是我知道那是她最珍贵的回忆。”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刘一新走到病床边,轻轻坐在椅子上,拉起了伊澄的右手,放到嘴边轻吻,满眼都是痛意,眼泪渐渐流入她的掌心。“橙子,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就不会躺在这里。他说得对,我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
“他说我们大学时候的事,是你最珍贵的回忆,这话说得我很汗颜。其实那时是我脸皮厚,对你一见钟情后,硬插~入你和陶云之间,充做朋友。现在又是我硬要介入你和他之间。我不想的,橙子,我真的本不想这样的。”他已经有些泣不成声。
“若不是那场意外,我真的已经退到了朋友的位置,我想就这样吧,做朋友也好。可是有时候老天真会作弄人,在我得到你之后我怎么还能仅仅只把你当朋友呢?我对你的步步紧*都是因为我嫉妒他嫉妒的发狂,他在你心里就像扎了根一样,就算你在我身边,你也从来没有真心的笑过。”
“后来我仔细想过,上次的意外,这次的绑架,其实都是因为我,是寒叔想要控制我。可我现在却暂时不能为你报仇,橙子,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伤害你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我们大学时候开心的事?还记得那年校园歌唱比赛,本来我想我们三个一起唱的,可是你和陶云硬是把我驱逐出去,你们戏称女人的世界企能容男人来插一脚。对不起,我又讲到陶云了,我不想惹你想起她的,我知道你对她很内疚,她的离开是你忘却不了的伤痛。”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甚至羡慕陶云,不知道有一天我得了报应走了,你会不会为我伤心。”
断断续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讲到此处,刘一新把头埋在了伊澄的手心里,任眼泪流淌。他知道她其实最想听的是他愿意放手,放她离开。可是他说不出,他怕一说出来,就连念想也没有了,那他这辈子也算完了。
如果从来没有得到,他或许还能坦然面对,可是他得到了,让他怎么舍得再放手。
埋着头的刘一新没有发现,他讲到最后泣不成声时,床上的人另一只手的食指微微弯曲了一下。
萧辰逸等在病房门口,拿出烟盒取了一支,没有点燃,就叼在嘴里,里面泣不成声的男音在敲打着他的心。
这是一个男人对心爱的人最无助的申述,他不想去打扰,虽然心里很痛,而且很酸。
刘一新对伊澄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从第一眼看到他起,他就没来由的嫉妒,他们之间那种亲昵,共同的回忆都是他无法插足的。而且他眼里的深情,是男人都懂!
所以对刘一新这个人,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就算见到伊澄和丁博在一起,他也没有如此慌乱。因为她看丁博的眼里是一片清明,没有任何感情,有的可能就是对他的欣赏与坦然。
但是刘一新却不一样,她可以原谅他对她的绑架,利用,欺骗,说对他没感情连老天都不信。
果然让他一语成谶,她投入了他的怀抱。前段日子心里的煎熬与痛苦没有人懂,好不容易查到其中可能另有隐情时,他简直可以用狂喜来形容自己。终于找到了一条再次通往伊澄心间的路,就算困难重重,他也会披荆斩棘,一路杀过去,只要......只要她选刘一新不是因为爱。
病房里的哭声渐止,渐渐成了无声,萧辰逸推门进入,微愣。
刘一新已经站在了窗前,听到声音回头,再无一丝刚才情绪激动的窘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刚硬冷酷的男人。没有了嘴角的弧度,这个男人的气质完全跟以往不同,是沉浸黑道多年的人自然而然的带有一种王者霸气。不由暗自赞叹,情绪收敛自如,这个男人的确够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从商场到情场,他都是自己最强的敌人。
刘一新嘲讽地看了眼走进来的男人,等不及了吗?冷冷地抛下一句:“换班吧!”就走了出去。
萧辰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僵硬的背影,从容的走过去把门关上后才坐到了刚才他坐的位置。
李院长说,要讲些病人开心的往事,可是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本来就短,能说得上来开心的事都是为数不多的。而且往往刚刚关系变融洽,就会发生一件不好的事,令两人距离再度拉开。
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有件事她是关心的,听了后也会开心的,那就是团子的成长。
“去年你离开后,团子很不适应没有你的生活。整天就是哭,饭也不肯吃,林嫂怎么哄也哄不好,偶尔还会发出‘姆’的音,林嫂说那是叫妈妈。”
“团子周岁生日,你没在,一大家子人给他过生日。爷爷拿了四样东西摆在桌上:玩具枪,文房四宝,电子琴,百元钞票。他说这叫抓周,玩具枪代表团子将来要当个军人,文房四宝代表读书人,电子琴代表喜欢音乐,百元钞票代表做商人。“讲到这他不觉笑起来,儿子是他在没有她的日子里,唯一能够温暖他心的人。
”你知道他选了什么吗?你肯定猜不出!他桌上的什么都没选,爬到爷爷面前,拿起了他放在桌上的烟斗把玩。惹得大伙目瞪口呆,这选烟斗是代表什么呢?问爷爷,爷爷也摇头无语,顿时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团子周岁的时候就会站起来沿着床边走,十三个月时就会完全自己一个人走了。等到十五个月的时候他会喊'爸爸‘,等他开口喊’太爷爷‘时,把爷爷逗得可开心了。“”两周岁的时候,他跟每个大人说’恭喜恭喜,红包拿来‘,逗得大伙乐呵呵的把红包奉献给他,然后他藏了起来。我问他藏哪了,他说不告诉我,要藏了给妈妈的。或许他不再记得你,但是他依然记得自己有妈妈。“”两年零三个月的时候,团子又看到了你,虽然态度不友善,可是我看得出他是喜欢你的。他对不喜欢的人根本都是置之不理,一句话都不会说。看到你他却来了脾气,甚至大发脾气,没来由的血缘亲情让他觉得可以在你面前肆无忌惮。果然,过没几天,他就喜欢上了你,而且常把你挂嘴边。“叨叨絮絮的,讲着生活里的琐事,不像是回忆,倒像是在倾诉。
“伊澄,我知道你现在听得到我所说的,团子不就是你惺惺念念耿耿于怀的人吗?你舍得他这么小就没有母亲吗?他的成长中不止有爸爸就够的,他还需要一个妈妈。”萧辰逸微微垂下眼,这是他这辈子讲的最动情的一次,煽情并不是他擅长的。
可是讲得再多,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
他在考虑是不是真得要把团子也叫来,或许他的呼唤能唤醒她,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伊澄怎么从阿姨变成了他的妈妈。萧钰虽然童真,可是他早熟的让人心疼,其实他一直渴望有个妈妈的,可是他从来没在父亲面前提过一句。
刚才他已经打电话给陆爸爸陆妈妈让他们赶来,电话里讲不太清楚,只能简单的讲了下现状,陆妈妈已经急的在电话里哭了。多少人在为床上的人担心,可是她依旧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醒来。
伊澄,你真的不想再面对这个世界了吗?难道这里就没有一点让你留恋的?
注视了一会她恬静的睡颜,最终拿起手机走出了门外,该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送团子过来。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错过,而且也是时候让团子知道她就是他的妈妈。
******陆妈妈和陆爸在风城,就算再快也得要几个小时。团子因为就在云城,倒是一通电话过去,很快就过来了。
是杨林回去接的萧钰,林嫂也陪着一起过来了。这么久的时间,林嫂已经成了萧钰的专职陪护,她也没想到只是一次如往常一样为期两个月的月嫂工作,就被聘为专职人员。而且主家对她无论是待遇还是其他方面,都没法挑剔。
最主要的是她真心的喜欢团子那个孩子。从巴掌那么大一点点儿,带到他牙牙学语,带到他现在能够东奔西跑。人真的是需要相处的,对团子这个孩子她是打心眼里的疼爱。
她其实最感激的不是萧先生这个衣食父母,而是当初那个初次见面就让她喜欢上的雇主伊澄。一年多前,她临走把团子嘱托给自己,可是离开的背影是那么凄凉与孤单,当时就让她忍不住落泪。
听到萧先生打电话回来,说伊澄在医院,让她带团子来。当时她就心沉了下来,怎么人在医院了呢?不是前阵子萧先生还带着团子去了风城,与他妈妈相处甚欢嘛,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情况紧急了,才会把团子带来的。
等到了医院,林嫂看着沉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眼泪再一次的夺眶而出。
整整一年多没见,再见居然是隔着玻璃墙。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她相信老天不会那么残忍的,伊澄一定会苏醒过来的。
******萧钰很纳闷,他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带他来医院,而且他是最讨厌来医院的。他讨厌这里的医生,他讨厌这里的护士,甚至连这里的味他都觉得讨厌。
疑惑的看着父亲一脸严肃的走向他,然后蹲下来与他齐高,这次他讲话的语气不再柔和,而是很严肃。
“萧钰,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你还记得伊澄阿姨吗?“”橙子吗?她在哪?快带我去找她。好久没见到她了。“因为伊澄的默许,他已经不再喊她阿姨了,他觉得橙子更适合两人之间的哥们友情,不错,他觉得橙子就是他的好哥们。
这一刻,萧辰逸有些欣慰,原来母子之情其实隔断的时间多久,都是很容易就弥补的,几次相处下来,萧钰就和伊澄已经关系很好了,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火爆的场面,这或许就是血缘亲情吧。
他拉着萧钰的手走到重症病房门口的玻璃墙前,凝望里面沉睡的人。随着48小时的时间的接近,李院长已经把病人从原先的VIP病房移到了这个特级重症病房,为的就是随时能够观察病人的突变情况,或许也是能在最后的时间里作最后的挽留。
李院长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电击,因为如果人在昏迷状态下,很有可能因为电击而导致脑死,那样就算病人不死,也可能成为植物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谁都没有想到,只是被踢倒那刻,碰巧撞到头部,或者还有那几巴掌的震力,就造成了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
萧钰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父亲微眯着眼的神情他就算不懂,他也感觉到了悲伤的气氛。橙子生病了吗?爸爸是在伤心吗?他心里在疑问。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就像从万难中走过来的艰涩:”萧钰,里面躺着的那个,其实是你的妈妈!“妈妈?这个名词萧钰曾无数次在心头浮起,邻居家的小孩每次总是自豪地讲他妈妈今天给他买了什么,昨天给他做了什么吃的,可是他有爸爸,有阿姨,有林嫂,有太爷爷,却没有妈妈。
这么小的人,一向都是健康快乐的,如果真要说有什么觉得自卑的话,那就是他没有妈妈。他也曾问过林嫂他为什么没有妈妈,林嫂总是偷偷的抹眼泪,说他妈妈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可是这个过一段时间没有时限,至今为止他都没等到,所以“妈妈”这个名词就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从最初的渴望有个妈妈,到最后谁也不许再在他面前提到妈妈两个字,隔壁那个小胖就因为多次炫耀,就被他揍了好几回。
现在爸爸说橙子就是妈妈,萧钰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他一直把橙子当成哥们一样玩的,怎么忽然就成了他妈妈了呢?以他现在的年龄,他无法说出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就算他再早熟,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该表达惊喜,还是觉得怨怼。
所以他只是“哦"了一声,就低着头,一声不啃地站那。
萧辰逸听到儿子只是简单的一声“哦”,就再没了下文,低头去看他神情,他甚至都没有看里面床上的人。忽然就觉得怒从心起,躺在那的人是他的妈妈,他这是什么态度?
用力拉住萧钰的手,就推开了重症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直到走到床跟前,低着头的萧钰才稍稍抬起头来看床上的那个人。长时间的沉睡,她的脸色不再红润,白的似乎透明一样,这两天都是靠吊营养针维持生命的。
如果真如李院长所说,成为植物人的话,那么现在吊的点滴就是她以后生存的固本。
“萧钰,叫妈妈!”萧辰逸尽量把声音放柔,他不想在此刻心力交瘁的时候,还要应付儿子的坏脾气。
可是病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萧钰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不出声,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在想什么,谁也猜不透,但是他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彻底惹怒了他的父亲。
萧辰逸一把揪过萧钰的衣领,把他按到了伊澄脸旁,寒着声音大声喝道:“你聋了,我让你叫妈妈!”团子被父亲一脸凶相吓坏了,开始拼命挣扎,嘴里不断发出尖叫:“不,我不叫,放开我,我没有妈妈!”
萧辰逸挥起右手,怒道:“谁说你没有妈妈的?你再敢说一个字!你试试!”
萧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脾气一来,就梗着脖子迎上来:“坏人,你打我!我就是没有妈妈,我也没有爸爸!”
“啪!”巴掌挥下来,萧钰尖叫,下意识的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没觉得脸上疼痛,才偷偷眯了眼看情况。父亲一脸的悲伤,眼睛里也有了泪,那巴掌并不是掴在他的脸上,而是打翻了旁边的玻璃杯。碎玻璃割伤了他的手,有血从指缝中流下。
萧钰顿时吓得慌了神,哇地一声也大哭起来,他从不知道大人也会哭,而且这个人是他像天神一样崇拜的父亲。急忙拉着父亲的衣袖一边抽泣,一边道:“爸爸,对不起,你别哭,是不是手疼?是团子不乖!”他知道“团子”这个名字是父亲喜欢喊的,希望这时候这个称呼能让爸爸别哭。
萧辰逸蹲下身来,抱住眼前哭的泪人儿似得儿子,放柔声音:“团子,你要叫妈妈,妈妈还在睡觉,爸爸叫不醒她,你要帮爸爸叫醒她,好吗?刚才是爸爸错了,爸爸不该凶你!”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儿子是他叫醒伊澄唯一的希望了,他把她最最在乎的人带到她身边,如果连团子也不行的话,他不知道他究竟该怎么办。
或许说,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
萧钰听话地转过头,拉了拉伊澄的手:”橙子......妈妈,你快醒醒吧,团子还等着你起来和我玩呢,爸爸也在这。“儿子的贴心,让他觉得欣慰。
敲门声响起,擦去脸上的泪,回过头,陆爸爸和陆妈妈齐齐站在门口,他们身后是杨林,原来是两位老人到了。
其实陆父陆母已经来了一会儿,站在玻璃墙外看着里面的动静。萧辰逸挥手下去的时候,陆妈妈想冲进来,被陆父拉住了。看到他的手挥向的是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并不是落在萧钰脸上的时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男人是爱自己女儿的,那眼里分明是泪,一个如此坚韧的男人,情不自禁的克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流下泪来,谁还会怀疑他对伊澄的爱呢?怪只怪命运太作弄人了!
”萧先生......“陆妈妈迟疑地出口,女儿与他已经离婚了,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男人。
萧辰逸淡笑了下:”还是叫我阿辰吧。“然后拉过儿子介绍:”萧钰,这是外公外婆。“或许是经过刚才的事,小孩子忽然懂事了,脆脆地喊:”外公,外婆。“陆妈妈走上前抱起他,这孩子出生到现在,这才是他们见的第二面,曾无数次想起,可是看着女儿好不容易振奋起来的人生,他们都选择沉默。
因为他们知道,若轮思念,女儿对团子的思念是谁都比不过的,那是挖心掏肺般的噬骨痛心。
曾无数次看到伊澄一个人坐在椅子里,静静地发呆,与她说话,全无所觉。二老除了叹息,也唯有叹息,一转身,她又强装欢颜跟他们谈笑,这样的女儿他们看在眼里,心里却焦急万分。
当她提出要搬出去住的时候,他们迟疑过,最终是陆远的一句话劝动了他们。陆远说:”让她一个人,她是个坚韧的女孩,她会自己走出来的。不然她还要强颜欢笑地装作自己没事,很累!“最终他们答应了她的提议,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
女儿一向是他们的骄傲,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这一次,她也不会丢下一切,离开他们的。
因为,这个世上,还有如此多令她眷恋的人,她怎么舍得?
真正的爱,应该超越生命的长度、心灵的宽度、灵魂的深度。
******老天给了每个人一条命,一颗心,把命照看好,把心安顿好,人生即是圆满。把命照看好,就是要保护生命的单纯,珍惜平凡生活。把心安顿好,就是要积累灵魂的财富,注重内在生活。换句话说,人的使命就是尽好老天赋予的两个主要职责,好好做自然之子,好好做万物之灵。——周国平
作者有话说:亲们别担心,伊澄一定会战胜心魔,自己醒过来的,这么多人都在等她,她怎么舍得呢?她的确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