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直指1点50分,医生和护士陆陆续续地走进了病房,他们要把伊澄抬上担架,送入手术室了。
这时萧辰逸忽然觉得没来由的慌乱,猛地抓住伊澄的手,想说些什么,刚才几乎全都是伊澄在说话,后来又是刘一新的来访,他有许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可是临到此时,那些话又再也说不出口。碰到她的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是冰凉的,伊澄似乎也感觉到了,她露出微笑:“阿辰,别怕,我会为你努力的。多看看我笔记的最后一页,那是我最想对你说的话。”
直至送入手术室,萧辰逸都没有能开口说一句话,耳边伊澄说的最后一句话一遍遍响起。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得,从怀里摸出那本笔记本,直接就翻到了最后一页,鼻子开始发酸,心都颤抖了起来。那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却是满满地一页,工工整整,甚至都没有出格,但是可以看得出,那是因为用直尺抵住的结果,因为每个字的最下端都是平的。
这样的写字方法只有在小学的时候才会来用,可是伊澄因为眼睛看不见,用了这最笨的方法。那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写的时候非常认真和用心。
那句话是:阿辰,我爱你。
如果之前还有许多不甘心,埋怨她爱得没自己深,此刻他再也不作此想法。爱情的这条道路上,他们的爱是等量的,没有谁比谁深,没有是非对错,有的只是无尽的等待与坚持。
手术室内,理查德和院长以及陪同助理及护士,都在做着最后的检查工作,务必一切工具到位。
“理查德先生!”伊澄躺在手术台上,等待麻醉药效的时候,轻声低唤。
理查德走到她身边问:“什么事?”
“如果手术失败的话,如果可以,请尽量拖延手术的时间,好吗?”
只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女孩的意思,她不想让噩耗那么快传达到外面,让他们知道吗?可是就算再晚,他们也终究要接受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伤痛难免。
从医多年,看惯了生死的理查德,不由地也动容。他此生在医学的这条路上,唯一觉得愧疚的就是眼前的病人,所以接下来的手术,他必定全力以赴,不要让自己让他人终生遗憾。
时间就像心头的蚂蚁,一点一点地爬着,缓慢,沉重,揪心的难过。等在手术室外的人没有一个在随意走动,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靠在墙上,就连萧钰和圆圆还有丫丫都没有在这个时候说一句话,所有人的视线都只盯着手术室门上面那盏红灯。
伊澄进去的时间太久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还要更长,医院走廊的壁灯都已经亮了起来,外面天黑了,时间正指着晚上7点,也就是说她进去手术室已经有五个小时。所有人的心都在随着时间慢慢地沉落,被浓浓的悲伤侵满,似乎都明白一个事实,时间越久,也意味着危险就越多。
忽然,灯灭了,大伙呼吸一窒,瞬间站了起来,都站到了门口。手术室的门从后面被推开,理查德和院长走了出来,只看他们严峻的神色一眼,没有人敢第一个开口询问究竟情况如何。
理查德看了一眼众人的神色一眼,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他缓缓开口:“很抱歉,手术做了这么长时间。因为中间病人脑中血管一度崩裂,导致病人休克,我们通过急救和输血才缓过来。总算不负众望,脑瘤切除了,后期还需要随时观察情况。”讲到最后,声音里不止是疲累,还有着松一口气。
鸦雀无声,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他话的意思。
萧辰逸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迟疑地问:“您的意思是......?”
此时院长露出了微笑,接过话来说:“不错,手术成功了!”
成功了?!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喜讯来得太过突然,没有人反应过来字面上的意思。慧慧忽然惊叫起来:“成功了!姐手术成功了!”眼泪夺眶而出。
终于全都反应了过来,人群里爆出一声欢呼!陆爸爸和陆妈妈也都悄悄地擦起了眼泪,这是喜极而泣的眼泪。
很快伊澄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整个头部都包满了纱布,包括眼睛,只剩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但是微微起伏的胸口,都可以看出那是生命的象征,她终于挺过来了!
“麻醉过了,病人可能会有短暂的昏迷,毕竟脑颅手术,因为失血,病人体力支持不住,这几天都会靠输营养液维生,所以你们不必太惊慌。”理查德在一边解释着。
说实话,他的心到现在都还剧烈跳动着,久久不能平静。手术过程中,一开始都很顺利,可是当那颗脑瘤切除后,忽然就开始有根血管断了,不断的出血,可能是那颗瘤因为长时间在脑里,已经与某根神经连在了一起。当时情况非常凶险,病人已经出现休克状况,若不是他有多年从医经验,能够临危不乱,安排助理帮助她打了一剂强心针,然后利用早就准备好的血袋,快速输血,并有效地接好了脑中的血管,让它不再出血。
当时病人仍然处于休克中,他知道,如果长时间休克没有缓过呼吸来的话,那么就意味着死亡。所以他都准备使用电击了,院长这时忽然在旁边轻声低唤“萧辰逸”的名字,他明白这其中的含义,院长是想用这个名字刺激病人大脑,激起她的求生欲望。
从医学角度来说,病人的求生执念可能比任何医疗设备都来得有效,往往会产生奇迹。
果然这很有效,在多次念了“萧辰逸”名字后,病人奇迹似得恢复了呼吸,她挺过来了。
可以说,历时五个小时的手术,这个女孩经历了生与死的边缘,就差一点踏进了那一端,最终还是靠着自己求生的执念活过来了。
理查德明白,她一定是深爱那个人,才会在那时候产生奇迹!有时候奇迹的创造,并不是偶然,而是靠人们的信念。爱可以唤醒一个人对生的渴望!想到这,他不由地转头去看向苏晓,她站在人群的背后,双眼含泪地看着他,眼中闪现的是感激和开心,他终于没有再次让她失望。
进入VIP病房后,护士熟练地帮伊澄挂上了营养点滴。理查德在一边简单检查后,才轻声嘱咐:“好了,病房不要留太多人,一两个就可以了,她现在需要的是安静和休息,太过噪杂会有影响的。”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萧辰逸跟着走出来,叫住了理查德:“请问她的眼睛......?”
虽然只问了半句,但是理查德明白他的意思,“我无法肯定,目前肿瘤已经割除,按道理是不会压迫到视觉神经了,但是很多事医学上没有绝对的事。我在她眼睛上也包上纱布,是为了防止视角膜发炎,而且她长时间看不见,如果恢复视力,突然看见,强烈的白光会刺伤她的视角膜。所以一切只能等她醒过来了再做定论。”
对于不能肯定的答案,他作为一个医者,不会作出任何肯定的承诺,这是对医学负责,也是对病人负责,更是对病人家属负责。
理查德举步继续往前走,只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谢谢你,理查德先生。”他脸上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知道身后的男人最后这句话是由心而发的,虽然之前因为自己而差点导致病人病情加重,可是最终他还是不负众望的手术成功了。
萧辰逸回到病房后,里面只剩下陆家二老,他们坐在床头,眼底是满满的痛意和心疼。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很独立,他们总是放任她去做自己的事,可是命运从来都不曾眷顾她,一次次的受伤,这一次终于老天有眼了。他们作为父母,什么也不苛求,只希望唯一的女儿能够平安健康。
仔细看,两个老人神色间已经有了疲惫,毕竟他们已经年迈,在刚刚经历了整整五个小时的精神折磨后,一下子人就疲倦下来了。
萧辰逸走过去轻声对他们说:“爸,妈,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一直以来,就算他和伊澄经历那许多波折,他从没有改过称呼,一直尊称他们为“爸妈”。
“阿辰,你也累了,我们留下来轮流照顾小橙吧,就是回去,我也睡不着。”陆妈妈感伤地说。
“妈,让我和她单独呆一晚好吗?我一个人能照顾她的。我让杨林带你们去吃晚饭,到现在大家都还饿着肚子呢,吃完了,就送你们回去,明天上午再来接我的班。”萧辰逸冷静地拿出电话,跟杨林安排好了一切。
陆家二老听了他的话,再没有异议,知道这个时候,萧辰逸是不会离开病房半步的。
送走了二老后,病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萧辰逸坐在了床头的椅子上,此刻的伊澄根本就看不见眉眼,整个脸部都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看到鼻子和嘴巴,可是他的心里却有种满足。他能够真切的听到她轻柔的呼吸声,手指摸上她的唇,温热的,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因为指尖的温度感到异常的高兴。
“伊澄,真好,你还活着,你为我活着。”从院长嘴里听到那手术的过程细节后,他的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以致于迫切地想要单独和她说说话,尽管她听不见,但是他也想和她单独的处着,感受着她的体温。
“那时候,你是听到了我的名字,才坚持到底的吗?”萧辰逸觉得自己眼眶湿润,真的没有想到仅仅一个名字,自己的名字,就激起了她求生的欲望,那足以证明:他在她的心中的地位是何其重要!
心中一动,他起身凑到了伊澄的唇边,鼻间闻到淡淡的清香,这是她独有的味道。情不自禁地轻轻触碰她的唇,并没有深吻,只是唇与唇的相触,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两人的唇间。他在心里发誓:伊澄,这一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我一定会抓的牢牢的,再也不放开。
——都说风雨过后是彩虹,这一次,我们一起看彩虹的五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