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千次告诉自己不要再相信刘一新,他前迹可循,骗了她一次又一次,可是总是有个声音在说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她将失去见陶云最后一面的机会,这个想法时常在脑海里出现。
所以在浑浑噩噩地上了两天班后,终究抵不过心里的执念,跟马总请了假,风尘仆仆的往云城赶。
只要去看一眼,确定她没事就安心了。
当再次踏上这块土地时,顿有种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心态。她拨通了刘一新的电话,因为她不知道陶云在哪。
电话拨过去,说明来意后,对方一阵沉默,就当她想出声提醒时,传来了他嘲讽的声音:“橙子,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你终究放不下以前。你在哪,我过来接你,一起去吧。”
报上地址后,静静等候。以前那么多的牵扯,要是能说放下就放下,她就不是陆伊澄了。
刘一新来的很快,上车后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就疾驶而去。
越往前开,伊橙的心就越往下沉,这行驶路线是往市人民一院开去。难道这次他没有骗她?陶云真的在医院里!
等到推开病房再次见到陶云的时候,伊橙心里再怎么建设好,也没想到会看到现在这一幕。
病床上躺着的靠呼吸器维持生命的人是谁?她瘦的皮包骨头,若不是旁边心跳仪器在嘀嘀的响,她都怀疑那人儿已经没有了呼吸,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见。
“她已经不能进食了,只能靠打营养针维持生命,也就这两天的事。”耳边传来刘一新的话。
“她的家人呢?怎么一个都不见?”进来这么一会,除了护士,没有任何一个陶家人在陪同。
“嗤,她傻呗,以前她以为你恨萧辰逸,所以暗中布局,联合着自己的父亲想把萧家踢出局,帮你报仇。可是后来又发现你爱萧辰逸早已入骨血,要不然你不会最后关头还要帮他一把,她又想把欠你的还给你,又把她父亲撬出了萧氏,你认为陶家还有谁会在这?”
刘一新拉过一把椅子给她坐在床边,自己也拉了一张坐另一边,继续道:“本来她还一直积极治疗,虽然是晚期,可是未必就会死,可是自从见了你之后她就拒绝治疗了,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他凝神看着伊橙。
忽然她不敢迎接他的视线,他的意思是陶云今天这样罪魁祸首就是她?不,这么大一个罪名她担不起,他没有用谴责的词句,却好比在挖她的心。
眼睛酸涩,却怎么也没有眼泪,伸手去扶陶云耳旁的发,触到脸颊,冰凉,一惊,忙去看心跳仪,还有曲折,稍稍安定了心。
陶云家里情况她是知道一点的,从小母亲就生病去世,她父亲再娶,父女之情一直不是很和睦。幸好陶云好强能干,才在陶家有一席之地。
此时床上的人动了,人苏醒过来。迷蒙的眼看了看四周,终于看到眼前的人,似乎不敢相信,这不是一年前言之灼灼要求不要再见的人吗?难道是幻觉?手伸出去摸了下,是真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连带心跳仪也加速起来,如果是健康的陶云,肯定会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可是现在却连激动也只是仪器显示速度加快而已。
顿觉凄凉,凑到她的耳边连忙安抚:“陶云,别激动,别激动,是我。”
见她有话要说,刘一新上前帮她拿掉呼吸器,“橙子,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她迫不及待地问出口。
伊橙的泪就这么夺眶而出:“陶云,你这是何苦?如果因为我一个人的恩怨,而害你至此,你叫我余生何安?”
陶云看了一眼旁边的刘一新,又回头拉住伊橙的手说:“橙子,你别听一新乱说,我这么做也不尽都为了你。何况我这病本来就是晚期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你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然后搁心里一辈子。还能见到你,我真的好高兴,这一年多来,就属今天最开心了。”
刘一新走出病房,轻轻关上门,把空间留给她们两姐妹。陶云,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你在橙子的心里再也抹不去了,虽然对她残忍,但是这也是你希望的吧。比起你,我其实更可怜,在橙子眼里什么都不是,以前还是朋友,现在就好比陌生人了。
可能是回光返照,也可能是见到伊橙来,陶云很兴奋,两个人窝在病房里聊着过去,甚至后来都是伊橙一个人在说,她帮陶云把呼吸器带上,共同缅怀着过去的青春岁月。
还记得那年,一个靓丽*人的女子拦在自己面前,确定自己是否是她的情敌,结局是两人一笑抿恩仇,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还记得大四毕业典礼庆上,每个班都要出几个节目,她们俩就练了一首歌——夏虫。
蛛儿爬在我琴上听着乐曲轻轻响等待音符滑过脸庞织出透明的情网蛐蛐儿蹲在我的身旁哼着动听的声响心中却想着明天的午餐和谁去分享不能忘难计量多少心事自己扛多盼望放下所有奔向虫儿的家乡虫儿飞虫儿叫虫儿追着虫儿跑虫儿笑虫儿跳虫儿伴着我逍遥虫儿美虫儿俏虫儿都很爱炫耀虫儿疯虫儿闹虫儿总能赶走所有寂聊这并不是什么流行情歌,只是一首校园民谣,却让两人都如痴如醉地深爱,以致于后来影响了刘一新也喜欢上了这歌。她常戏称她是蛛儿,陶云是蛐蛐儿,两个人都是夏天的虫儿,两人承诺,再多的心事不用自己扛,都有彼此来分担。
虫儿飞虫儿叫虫儿追着虫儿跑,虫儿笑虫儿跳虫儿伴着我逍遥,虫儿美虫儿俏虫儿都很爱炫耀,虫儿疯虫儿闹虫儿总能赶走所有寂聊。
这不正是她们俩的写照吗?后来虫儿的世界来了个刘一新,他称自己为萤火虫,可以照亮她们前进的路,就算乌云遮天也能看到星星的微光。她们笑称他哪是什么萤火虫,是电灯泡才对。那时的岁月多么青春烂漫,没有一点心机暗藏。
讲到这,陶云拔去呼吸器,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旋律,伊澄也附和着一起唱起来。可是如此欢快的一首歌,伊澄却唱着唱着泪流满面。
陶云吃力地抬起手擦去她脸颊的眼泪,轻声说:“橙子,别哭,我怎么舍得离你而去呢,我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的。答应我,忘记以前,重新生活,你的幸福是我一生所愿。原谅我在没有搞清楚事实的时候茫然的去主宰你的命运,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忘了过去,和他重新开始吧。”
苍白的脸,温柔的眼,牵起的嘴角,这是留在伊澄脑海里的最后一幕。
不断地回忆,不断地讲诉,只想留住这一刻。
渐渐地陶云的眼睛闭上了,嘴角还带着微笑,就好像睡着了一样。伊橙仍旧不停歇地在讲话,就算再没有人应她,可是眼泪却如泛滥一样,语声也逐渐开始哽咽,直至再也发不出声音。
刘一新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心酸的画面,坐着的人哭得泣不成声,躺着的人闭上了眼,旁边的心跳仪上已经成一条直线。
陶云终于含笑而去,一路走好。
后事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办的,一方土,一块墓碑,人离开后得到的就是这些,真的是不带走一片云彩。想着陶云生前也曾风光一时,死后却是连个家人都没到场,何其悲哀。
抬头问天,家人之间真有这么大的仇怨吗?利益真的这么重要?
刘一新把伊橙送到车站,帮她买了回风城的票,本来他想开车送她回去,可是她坚持自己坐车走。
本来请假只请了两天,可是因为陶云的后事,硬是拖了一个礼拜。马星宇已经打了N个电话过来催她回去,那时她处于极度悲伤中,根本无心去理会这些。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想想觉得有点对不起马总,好不容易接了个大单子回来,她撂担子不干,还走了这么多天,难怪他急。
“橙子,以后有空了我会再去看你。”他恢复了淡然,不再强求一份得不到的感情。
“嗯。”伊橙微笑,陶云弥留之际,让她答应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她拿起包走进了站台,挥挥手算作告别。
她风尘仆仆的赶来,最后只赶上了见陶云最后一面,心间用刀划下了一条永远不会痊愈的伤痕。
终于明白,什么都不重要,人活着才是真的,以前那些纠结不过就是庸人自扰,还不如顺其自然。如果这个世界有后悔药可以吃,一年多前,她绝对不会那么决绝的对陶云,而是会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可是没有如果。
所以对刘一新,她也不苛求了,就这么相互联系着吧,不想再来个如果,她肯定承受不了。
我们不可能再有一个童年;不可能再有一个大学;不可能再有一个初恋;不可能再有从前的快乐、幸福、悲伤、痛苦。一路向前走,走过了也就错过了,昨天,前一秒,通通都不可能再回去。——生命,原来是一场无法回放的绝版电影。
作者有话说:话说这种悲伤情调真不是我擅长的,写了好久,就憋出这么点字。陶云对伊橙的感情很特殊,不能说全是爱情,友情成分也很大。最近这几天感冒发烧,码字都好累,我得去歇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