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吃早餐了。”
秦太傅刚踏出内室,就看到林慕筠一家三口在门口守着。
“秦爷爷!元宵,牵着您。”元宵一看到秦太傅出门,就蹦跶着上前,牵住他的手。
秦太傅高兴的连后槽牙都笑出来了,连声称赞,“好好好。”
小孩子是越夸越起劲,元宵拉住秦太傅的手之后,也不蹦跶了,乖乖老老实实的走路。
看着满桌子不同口味的点心,秦太傅心疼的看着林慕筠,“你现在是双身子,别以为没事,早膳就让厨娘做好了。”
林慕筠往秦太傅碟子里夹了一块奇形怪状的点心,“您就放心吧,不是我们一个人做的额,尝尝您徒孙的手艺。”
“哈哈哈哈。”秦太傅看着坑坑洼洼的点心,忍不住大笑,小孩子不知轻重,全是手指印,林慕筠也没有管他,一同给蒸了起来。
元宵以为秦太傅在笑话他做的不好看,捏了一块林慕筠做的,就想把自己的换回来。
“别换别换,秦爷爷一定要尝尝你做得。”秦太傅连忙把碟子里那块点心塞进嘴里。
其实除了最后是元宵捏得以外,跟林慕筠做的没什么差别,秦太傅还是夸张的称赞元宵做的格外好吃。
元宵听了之后,又非常殷勤的拉着秦太傅的手去喝粥,“元宵,水水。”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秦太傅不解的看向林慕筠。
面对这个邀功的元宵,林慕筠突然觉得她怎么养出这么个孩子,无奈的道:“熬粥的水是他加的。”
“那我得好好尝尝。”一小碗鸡丝粥,秦太傅没有停歇,一勺一勺全部喝完了,然后对着元宵道:“真不愧是元宵帮忙熬得粥,果然特别好喝。”
“您可千万别再夸他了。”现在元宵看到什么事都想上手去做。
秦太傅瞪了林慕筠一眼,“小孩子就是要夸奖,你没经验,听我的没错。”
“再说我们元宵多好,夸他两句怎么了。”
林慕筠被秦太傅瞪蒙了,她拜秦太傅为师后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被瞪过。
祁珏看着林慕筠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是觉得可爱的不行,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道:“你可终于知道失宠的滋味了吧,看你还好不好意思老是嫌弃我。”
秦太傅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一个孩子吃味呢,元宵讨喜说明你教得好,夸他就是夸你。”
“哼。”林慕筠别扭的转过脸。
秦淮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祖父,这是怎么了?”
林慕筠在祁珏和秦太傅面前,做出那副表情还觉得没什么,秦淮晟进来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刚在说师傅早膳吃得有点多,得让他去花园溜溜弯。”
“你这丫头!”
秦太傅喜静不爱动,虽然大夫都说要让他多动动才对身体好,但是他还是不听。
这下被林慕筠逮着了,当着元宵的面,也不好意思耍赖,只好由着元宵牵着他往花园走。
“丫头,你们什么时候回京啊?”
林慕筠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到秦太傅这么问,还是有几分惊讶的,“没想这事呢?干嘛,您还催着我走。”
秦太傅装作嫌弃的样子,“对啊,留下干嘛,又多了一个人管着我。”
秦淮晟知道秦太傅明明舍不得林慕筠,结果还这么说,忍不住道:“您可真是的。”
林慕筠紧跟着道:“那可由不得您,反正您是赶也赶不走我的。”
“京城里的那些事,你们都不管了,跟着我一个老头在这边养老吗?”
林慕筠扶着秦太傅的另一只手,“这段时间,是我最放松的日子了,您舍得赶我走吗?”
“舍得,有什么不舍的。”秦太傅哼了一声,但是微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
“祁翎那小子我也见了,是个不错的,不过还是太小了,他一个人顶不住的。”
秦淮晟看了秦太傅一眼,他自从知道祁珏来的目的之后,心里一直就没有平静过。
他在外游学的这两年,最大的感触就是现在百姓过得还是太苦,他总觉得自己学了那么多,却半点不能为百姓做一些实际的事情。
但是因为秦太傅的家训在前,秦淮晟即便心中再有想法,也一直憋着,他不想在祖父最后的一段时光,还惹得他不开心。
一时间几人都静默不语,除了什么都没听懂的元宵。
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一激动说话就更加口齿不清了,一哩哇啦的一个人就已经很热闹了。
最后秦太傅看着京城的方向道:“行了,你们走吧,他们几个要是想出去的,就带他们去京城长长见识。”
“祖父!”秦淮晟一下子顿住脚步,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太傅拍了秦淮晟的后脑勺一下,“大呼小叫的干嘛,我耳朵还没聋呢!”
秦太傅虽然年纪大了,力气却也不小,再加上秦淮晟没有防备,差点被打蒙。
“正好,元宵这个好苗子不能浪费了,听说他武学已经有人启蒙了,那文学那一块,你勉强还能当个启蒙人。”
秦太傅这个话是绝对自谦了,论学问秦家的人,除了秦太傅就是秦淮晟了,甚至连秦守义都比不上。
林慕筠突然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她忍着心中的酸楚道:“你就别想着再赶我走了,反正是赖在这不走了。”
“你这丫头。”秦太傅感慨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
“师傅,吃早膳了。”林慕筠一如往日来到了秦太傅的屋前。
但是等来的却不是秦太傅的身影,而是泪流满面的秦伯。
秦伯伺候了秦太傅一辈子了,当他叫不醒这位睿智的老人时,就知道他怕了很久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林慕筠一个踉跄跌进祁珏的怀里,觉得脸上一凉,一摸才知道脸上已经全是眼泪了。
“筠小姐节哀,老大人是在睡梦中去的,没有受什么苦,他一直说寿终正寝,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秦伯说着举起袖子随意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您进去看看他吧,我去通知老爷他们。”
祁珏重重的捏着林慕筠的肩膀,迫使她回过神,“进去看看师傅吧,不要让他走得不放心。”
说着轻柔的擦掉林慕筠脸上的眼泪,“师傅这个是喜丧,应该高兴的。”
元宵被林慕筠带进屋,一如往常去拉秦太傅的手,触手却是微凉,他仰起头一脸懵懂的看着林慕筠,“娘娘,秦爷爷是找祖祖去了吗?”
听着元宵的童言稚语,林慕筠忍住眼泪把元宵抱在怀里,“对的,秦爷爷去找祖祖玩了。”
“娘,不哭。”
“嗯。”林慕筠重重的嗯了一声。
很快秦家的人都赶了过来,林慕筠把床前的位置让给了秦家人,和祁珏三个人默默的站在一旁。
看着秦家人脸上毫不作假的悲痛,林慕筠突然觉得释怀了,不管怎么样,秦太傅这一生为国为民操劳了一生,子女却也是个个孝顺,家庭和睦。
也没有缠。绵病榻,走得轻轻松松,做人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秦太傅他估计自己也意识到了,所以那天才会和秦淮晟说那样的话。
他老人家最后还是在临终前,为了家国大义改了对小家的顾全。
秦太傅之所以定下三代不得出仕的家训,为得就是保全秦家,但是如果秦家人出仕之后,以后的变数就更多了。
林慕筠心中默默发誓,不管怎么样,绝对不会让秦家受到牵连。
帮秦太傅装殓之后,新一任家主秦守义突然把林慕筠几人叫到了书房。
林慕筠原本以为是想说秦太傅丧事怎么安排的事情,结果秦守义却说起来另外一件事。
“这可怎么使得?”
听完秦守义的话,林慕筠连声拒绝,“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你们在这个时候跟我们回京。”
颜家人觉得守孝阻碍了他凤凰腾达,但是对秦家人来说,守孝寄托了他们对先去之人的哀思。
而且秦家书香门第,诗礼传家,在这个时候出仕,简直就是给了对方一个攻讦的方向,一旦传出去之后,就是在秦家的脸上抹黑。
秦太傅一辈子的名声都要被毁了。
“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同意的。”林慕筠坚定的看着秦守义。
秦太傅掏心掏肺的对她好,她就更加不能没心没肺的接受。
“筠丫头,你听我说,”秦守义笑着看着林慕筠,“父亲留下遗命,他的丧事暂时秘而不宣。”
“而且,你也不要顾虑太多,父亲也不仅仅是为了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林慕筠还是难过的不行。
最后怕林慕筠身子受不了,祁珏让锦书扶着林慕筠和元宵回去了,他留下和秦家人商量接下来具体的事情。
其实可商量的事情,并不太多,秦太傅在生前的时候,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甚至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给皇上写了一封信。
在林慕筠离开青城的时候,皇上的任命圣旨也下来了。
只可惜因为秦太傅和祁珏走得比较近,最终还是碍了皇帝的眼,秦家几人的职位都不高,基本很难有什么大作为。
林慕筠替秦家人不值得,但是秦家人却比她要乐观多了,反倒是倒过来安慰她。
……
当林慕筠回到京城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喘口气都没时间。
马车刚进城门,就听到了丧钟声响,这一次甚至连祁珏都愣了好一会儿。
“王爷,快去吧。”林慕筠安慰祁珏道:“我们会在府里等你回来的。”
祁珏就算是再不放心,这个时候也没办法,钻出马车,跨上罗拾拉过来的马,疾驰而去。
“小九这一次到底做了什么?”林慕筠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痛。
虽然说出门在外,消息传递不便,信送到手都要好几天。
但是因为祁珏的嘱咐,也是一日两封信,早上收到的信都还是好好的,怎么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就变天了呢。
锦书看到林慕筠一直不安的摸着肚子,“王妃,要不要让薛阳进来把个脉。”
林慕筠摇了摇头,“我还撑得住,让丙叔加快进程回府,我怕会有什么意外。”
“可是您的身子。”锦书担忧的道。
“先回府,如果耽搁在半路上了,才是麻烦事。”
听出林慕筠话语中的肃杀,锦书也不敢耽搁,连忙出去跟颜丙说。
“锦书,你派几个人去曲府、田府还有宋府都说一声,裘玉那边把她接到寿王府吧。”
林慕筠尽力忽略不舒服的感觉,一道道命令接连而下。
他们因为消息闭塞,完全处于弱势地位,必须做好完全的防备。
最后等林慕筠回到寿王府的时候,她已经是满身的冷汗了。
幸亏元宵一直都很乖,虽然有些害怕,但是拉着林慕筠的手,不哭不闹的,省了林慕筠很多的功夫。
“王妃,您放心,寿王府一定帮您守好了。”
颜丙怕林慕筠还要担心,细心的安慰她。
林慕筠点了点头,“有丙叔在,我就放心了。”
薛阳特地在药里面加了安神的药,林慕筠就算是再不放心,在喝了药之后,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姨姨,爹爹没事吧?”
元宵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好,便探出头问守在一旁的锦书。
锦书坐在脚踏边上,“元宵的爹爹是最厉害的人,谁也伤不了他,元宵不要担心。”
“那元宵帮爹爹守着娘亲。”元宵圆乎乎的小脸,竟然让锦书看出了大人的坚定。
锦书帮元宵掖了掖被角,“娘娘都睡着了,元宵要不要去梦里保护娘娘呢?”
元宵看了眼旁边睡得并不安稳的林慕筠,伸出小手抚了抚林慕筠皱起的眉头,拳头捏得紧紧的睡着了,像是一个小小的斗士。
锦书把床两边的帘子放下,看了眼外面的可雨,“你去眯一会儿,晚上再来守夜。”
“我就在这趴一会儿好了。”
虽然外面一片安静,但是可雨却有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就好像她被卖掉的前一个晚上一样。
她也是莫名的觉得不安。
看到可雨坚持不肯离开,锦书也没有强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