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珏知道林慕筠真的想问的是谁,抬起身子,抱住她的头,“程华那孩子没了。”
没一会儿祁珏就感觉到掌心一片湿漉,“只准哭一会儿。”
听到祁珏这么说,林慕筠反倒是感觉哭不下去了,她嗡嗡的道:“我想去看看那个孩子。”
“哎!”祁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把林慕筠从床上捞了起来。
没有叫锦书她们进来,亲手帮林慕筠换了衣服,重新挽好发,收拾了一番,整个人终于没有那么的病弱感了。
林慕筠不知道自己其实睡了三天了,她现在去也就只能看到一个骨灰盒。
看着床边两张轮椅,林慕筠苦中作乐道,“我们这算不算是夫唱妇随。”
“你还说!”祁珏屈起手指敲了一下林慕筠的额头。
林慕筠捂着额头,假装吃疼,然后吃惊的看着祁珏虽然腿部看上去还没有什么力气,但是却已经能自己控制腿的挪动,不需要再用手辅助。
“你的毒解好了吗?”林慕筠甚至有些不敢问出口。
祁珏一听这话就瞪了一眼林慕筠,“你还敢问,如果不是我意识到薛阳是故意下药让我昏睡,你有没有想过,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林慕筠箍着他的手臂,讨好地笑着,“真好,我们两个都好好的。”
只是高兴之后,不免又想到了程阳,笑容瞬间就消失了,“要是那个孩子也活着该多好啊。”
“好了,别想了,这个谁也没有办法控制。”祁珏扶着林慕筠坐下,才喊外面的人进来。
走出屋子,整座府邸一片死寂,仿佛是一座空城,见不着人气儿。
染病去世的人,连尸骨都不能留,所有人都是一把火烧了干净,留下一个盒子的骨灰。
幸存的人又打扫了一间屋子出来,专门用来存放骨灰。
看着架子上一排排的骨灰,林慕筠抓着祁珏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其实不用找,程华娘像是失了魂一样的捧着的,应该就是程华和程琅了。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让华弟进来,他就不会出事,都怪我。”程夏躺在地上,脚不停的扑腾,上半身被他娘紧紧的箍在怀里。
林慕筠实在是受不了这一切,抹着泪让锦书推她出去。
……
程华,林慕筠忍着泪在牌位上写上他的名字。
她面前排了一条长队,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块空白的牌位,面无表情仿佛灵魂被剥离了肉。体,只剩下麻木的喘息。
有时候活着的人比死了还要难。
“我婆婆周翠。”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慕筠抬头,张了张嘴,只吐出“菊娘……”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
在生死面前,再多安慰的话,也不过是枉然。
“王妃,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锦书递上一杯清水,有些担忧的道。
趁着林慕筠喝水的时候,祁珏伸手帮她揉了揉胳膊,“量力而行。”
“我知道,只是太久没动弹了而已。”
林慕筠也不强求自己,真的觉得受不住了,就对前面的人说声抱歉,让祁珏再帮她揉揉胳膊,放松一下肌肉。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个人,林慕筠看着坐在她面前的钱太医,他把手中的牌位递给林慕筠,麻烦王妃写上,“周白术”。
“周太医是医药世家吧?”林慕筠问道。
不然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不会拿药名来给孩子取名字。
“对啊,到他儿子那是第四代,孙子今年六岁,听说也是从小拿着药典开始学认字的。”
“将来肯定能像他祖父一样,悬壶济世。”林慕筠说着在一旁写上了这四个字。
钱太医看着手中的牌位,道:“多谢王妃了。”
林慕筠摇了摇头。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也已经是夕阳西下了,看着金光一点点消失在远处,林慕筠靠在祁珏的肩头,对祁珏道:“突然觉得人真的好脆弱。”
“那个……”薛阳在旁边站了一下午了,实在是没什么机会插话,这会儿只好做个非常不识趣的人了。
被祁珏瞪了一眼,薛阳有些怂得缩了缩肩膀,他是真的被祁珏弄怕了。
“你们这些第二次染病的人,并不是意外。”
薛阳话刚说完,就听到旁边咣当一声响。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惊讶了。”李太医低头捡碎片,趁机掩藏住脸上心虚的表情。
“你不是说确实是瘟疫!”祁珏发现林慕筠染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在来的路上,薛阳是信誓旦旦跟他保证,瘟疫已经得到控制,绝对不会再传染,不会再死人。
顶着祁珏寒冰一样的眼神,薛阳搓了搓手,“虽然确实是病,但却是人为的。”
“嘶——”李太医手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他掩面道,“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说法。”
然后人就跑开了,薛阳没有察觉到什么,但是林慕筠和祁珏都多看了眼李太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
“你们在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
薛阳挠了挠头,“啊?我没什么要说得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林慕筠连忙拉住一旁要暴走的祁珏,她现在觉得祁珏就差了名目,就要把薛阳大卸八块了。
“既然是瘟疫,又怎么能说是人为的呢?”林慕筠耐着性子问道。
“瘟疫怎么就不能是人为了的,你们想想看这次的瘟疫不就是因为水患,然后尸体腐烂,梅雨么有太阳,大家吃得东西不干净,照着这个来,多试验几次,总是能成的。”
薛阳不以为然的说完,然后就看到祁珏看他的眼神又不对了,他连忙摆手,“这可跟我没关系,我又不可能会分身术。”
“李太医!”林慕筠和祁珏异口同声道。
“奴才这就去把他抓过来。”罗拾气得连袖子都撸起来了。
林慕筠道:“等一下,不要打草惊蛇,丁伯曾经说过可能不只有一个死士,这一次一定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应该不至于吧,看着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啊?”
薛阳有些怀疑,像他虽然见惯了生死,不把人命放在心上,所以才能抛下满屋子的病人,去找祁珏做试验,但是他还是做不到做出这种事来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