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河对上秦夫人的目光,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想问一下,我母亲的事。”
“呵,”秦夫人笑起来,“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去了,你想问哪一件呢?”
秦长河看了亲夫人半响,才道:“我想问她与我父亲的事。”
“这种事还用问我吗?你们在一起合合美美生活了二十年,怎么,还用来问我吗?”她说,终于撕下了温柔的假面,露出狰狞的表情。
秦长河认识这个表情,那是嫉妒。她在嫉妒自己,秦长河想,可是她为什么要嫉妒自己,秦长河却想不通。他看了一眼夏收,夏收就像看好戏一样,在看他们。他突然想起秦夫人说的——交易。还是二十年前的交易。身为母亲的闺中好友,秦夫人能与夏收有什么交易呢?他们有什么值得交易的呢?
秦长河的目光在夏收与秦夫人之间打转,灵感一闪而过。
于是他对秦夫人说:“父母他们从不肯告诉我他们以前的事,所以我有些好奇。如此,在探寻他们人生轨迹时,路上碰到了夏收。夏收他告诉我,您是我母亲最好的朋友,来找您问一问。”
从秦夫人的话里能够得知,她并不知道秦乐鱼和那个男人婚后——最迟也是有秦长河以后——的事情。毕竟秦长河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那秦夫人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一家合合美美的呢?是谁向他传递了这样错误的观点?秦长河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试探。
秦长河在说谎,没有人能比夏收更清楚这一点的了。但他却没有指出来,他喜欢看好戏,秦长河撒谎骗人就是好戏的一部分。比起秦夫人的好受,他更想看秦长河是怎么骗人的。
其实秦长河说的话有漏洞,只要稍加思索就能察觉出来,可是秦夫人正在气头上。完全被他嚣张的态度气昏了头脑。秦夫人怒极反笑:“幸好他们都死了,不然真是难解我心头之恨。”
她顿了顿,放开手里已经不成样子的手帕,斜斜的靠到椅背上,盯着秦长河的脸看。她的再开口,与之前的话题差的十万八千里:“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与秦乐鱼,一点也不像。”
“凡是认识母亲的,都这么说。”秦长河老实的回答。
秦夫人轻轻笑起来,面上多出几分小女儿般的娇态,眉目之间却是成熟女人的风流。秦长河好像有些明白,秦夫人为什么会是自己母亲的好朋友了。
“那是当然了,”秦夫人笑吟吟地说,“因为你长得与你父亲一模一样。”
秦长河下意识的皱起眉,撇了一眼夏收。夏收作为当年的知情人士,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居然一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实在是……
“你居然还叫秦江……”秦夫人感叹了一句,回忆起那个男人的她不笑了,反而蹙起眉,一脸的忧愁,“那么自尊自信自傲的男人,居然甘愿把自己的姓氏给你做了名。”
“他居然一点也不恨她,明明就是因为娶她,他这个新科状元再无入仕的机会。”秦夫人深深地闭上眼睛,“他把我忘了。”
秦夫人说完这句只是垂头坐着,显然陷入了回忆。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在秦夫人恢复之前,他们是绝对不能开口说话的——夏收管这个叫做人的默契。
“那是二十二年前的九月,因为宫里传出了那样的消息,秦家族长怕秦乐鱼在外面惹是生非,所以急急将她催了回来。”秦夫人依旧低着头,说道。
这是接上了夏收说的故事,秦长河思索一下很快就对上号。
“碍着状元郎的那句话,他们害怕秦乐鱼会不尊圣言惹怒皇上,于是就给她找了一个状元郎。”秦夫人抬起头,直直的对上了秦长河的视线,“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江嶙。”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要嫁给他的人是我!”
秦长河紧紧闭着自己的嘴,让自己显得不要太过惊讶。
“因为秦家家风,我与他从没见过面,但为了试探对方的人品与学识,在父母的监视下,也与对方通信过几次……他原本对我也是很满意的。”秦夫人出神的说,喃喃重复了一遍,“他原本对我很满意的,我也折服于他的才华学识。我不甘心,从小到大秦乐鱼什么都要从我这里抢走,父母的关爱、族长的重视、名声、仰慕者,现在连我要嫁的人都要抢走!”
“当我从父母那里听说以后,我就和夏收做了一个交易。”
秦夫人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交易,但秦长河猜大约就是两个人各取所需,希望能得到自己爱的人。但看现在的情况,秦长河不认为他们这个交易实现了。
“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他们最后还是成亲了。”秦夫人自嘲的笑起来,“怎么会是自愿的?秦乐鱼最是心高气傲了,她宁可不婚,也绝对不会服从家里的安排嫁人。那个人也是,如果知道自己的新娘换了一个人,是无论无何也不会同意这样荒唐的事的。”
“因为我有心捣乱,被禁止参加他们的——本来应该是我的——婚宴,最终也没看到他一身红衣的模样。”秦夫人越笑越癫狂,“可是看看他们老秦家得到了什么?新婚第二天就失踪的两个人!连着所有姓秦的都开始不争气……活该,真是痛快。”
秦夫人双眼迷蒙的看着秦长河:“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绝对是他们两个人的儿子,长着江嶙的脸不说,你的眼睛、你的灵魂,我一眼就能看出秦乐鱼的影子。”
“她都把斩铁剑给你了,证明她确实……你把她的忌日告诉我,生前有太多不快,死了以后,我也要给她烧点纸啊,不然除了你,还能有谁会记得这件事?”秦夫人擦擦湿润的眼角,话锋一转,“你想不想娶我的女儿?”
“亡妻刚去,无意再寻。”秦长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