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河虽然看不清,但他五感别的方面没有被削弱太多,他隐约觉得乐天的随心所欲跟普通人的不太一样——以前接触的时间没有这么贴近又长,俗话都说距离产生美,果然不假——普通人再怎么放荡也是被束缚在世俗中,但乐天不同,他真的是纯粹以自己的心性玩乐,做什么全看自己的心情。打个比方说,他开心的时候既能在大街上撒钱,也能因为不克制杀欲而去杀人。秦长河不好评论对方是对是错,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在他自己的眼中,是完全正确的。
“哈哈,秦长河,前面发上了一件有趣的事儿,你就坐在马车里专心听吧!”
秦长河皱起眉,听乐天的语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乐天慢悠悠的赶着马车,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让他们离得近些,好让秦长河听得更清楚。
一开始一些嘈杂的声音,秦长河只能听出人们是在暗暗私语。过了一段距离,他就听到几个声音在吵架。
“……我的儿啊,光天化日的就让人打死了,他可是在私塾念过书的,明年就能去考秀才了,就这么死了……我的儿啊!你死得好冤啊,你跟娘说过,要当上大官,然后带着咱们一家子进京去,现在都没了,都没了!”一个老妇人哭喊道,然后咬牙切齿道,“不行!你得赔!李铁牛我告诉你,你得赔我儿子,怎么着也得赔一百两!”
乐天撩开帘子,偷偷跟秦长河说:“那壮硕老妪的儿子,尸体还热乎着呢。”
“赔?我呸!还当大官,当街里乡亲们不知道你家那东西是什么腌臜玩意儿吗?不就过了个童试吗?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整天就知道吃喝嫖赌,借的我家那五个铜板还没还呢!不要脸,真是狮子大张口,一百两银子,你也不怕你吃不下!”李铁牛回骂。
“可你杀人了!就算他再不是个东西,这也是一条人命啊。”一个稍年轻的男人说道,“铁牛叔,你别听我妈瞎胡说,一口价,五十两银子两清?你看这样行不行,不行咱们衙门见!”
“怎么着啊,张大柱,是你铁牛叔我不够硬气了,还是你当你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我会怕了你?”李铁牛不屑笑道,“我直接了当的告诉你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真是去衙门,咱们就叫青天大老爷看看,倒底是谁先打的人!到时候我就是去坐牢,也绝不便宜了你们。”
乐天啧啧两声,看热闹还不够,一定要跟秦长河说叨两句:“秦长河,听见没,要是让乐正听见了,保管让死人的那一家不得好死,然后还得把那个李铁牛敬为上宾,让他去私塾谋一份工作。”
张家一家显然不占理,可这李铁牛杀了人反而说话铿锵有力也不太正常。秦长河觉得以他目前听到的内容来说,双方都有过错,只是李铁牛的错更大一些,毕竟怎么着,也不应该杀人。
乐天看着秦长河的表情,笑道:“秦长河,你是不想着罪不至死?你可知那李铁牛为什么要打死那童生?因为那童生想糟蹋他家闺女,如果不是李铁牛来得快,这豆蔻年华的女孩就完了。你现在能告诉我,李铁牛为什么要杀人了吗?”
秦长河脸上的血色猛然褪下,他想起了春华:“为了立威,为了立信,为了订上那些嚼舌的嘴。”
“回答正确!”乐天奖励似的摸摸秦长河的脑袋,“真是乖孩子。”
“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儿我就是赔你一分钱我都觉得恶心。”李铁牛说,秦长河听到他身边隐约有个在啜泣的女声,“我要是再听到有人议论一声今天的事,别怪我铁牛叔不客气,希望大家掂量掂量自己脖子上的东西还想不想要。”
秦长河轻轻叹了口气,真是……
乐天见秦长河不说话,忍不住逗他:“秦长河,你觉得李铁牛应该赔多少钱?”
秦长河刚想说应该把这件事交给官府定夺,他猛的想起自己答应过苏以山要依靠自己的心去做判断,他沉思片刻,说:“我觉得不应该赔,这男人用自己命抵偿了自己坏人清白如同害命一事,刚好两清了。”
乐天点点头,露出笑容:“我知道你的意思,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秦长河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这当成夸奖。
他们又前行了几日,遭到了乐正的埋伏。乐正最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兄弟的,秦长河没死又没好全,他肯定是用了什么秘药在拖延秦长河的生命,然后想设法的破解毒药。只是他偏偏最喜欢好玩的东西,只要在这些个地方派了人,准能来个瓮中捉鳖。
仅凭乐天的一己之力就杀死了追兵,只是近日失血太多又中了毒镖,两个人被稍后赶来的乐正抓了个正着。他嘲讽的一笑,就把他们关进了小黑屋。
“乐天,你没事吧?”秦长河在黑暗中摸索着靠近乐天,抓到他温热的手臂才松了一口气。
乐天闷哼一声:“没事,死不了。”
秦长河不说话,他能听出乐天的状态不太好,不由得怨恨起自己来。如果他不是这么没用……
“秦长河,不要瞎想。”乐天攥住秦长河的手,“这是我跟乐正之间的事儿,我们总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哪有安慰人还说自己要死了的,秦长河真是哭笑不得。
乐天攥紧了秦长河的手,咬牙切齿接着说道:“他以为把我关起来我就不能奈何他了?大错特错,哼,他不知道我早就准备着这个时刻,让他也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果然没几日乐正就气急败坏的来找乐天:“乐天,我没想到你真能为了秦长河做到这个地步!”
“呵,就算不是为了秦长河,我也会让你不得好死!”乐天同样恶狠狠的回答,只是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可怜了老头子呀,俩儿子没一个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