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H市的省立医院却炸开了锅。
在半小时前,虽然全国有数百名因感染‘H18’病毒而被隔离的病人,但H市没有一例;而此刻,不仅一下子出现三起病例,其中的一名还是目前所有患者中病情最严重的。
几名有相关经验的专家连夜从其它城市赶来,忙了大半夜,终于让其中两名患者脱险。只是,那名病情最严重的患者,始终处于危险期。
“开门!我要出去!”
清晨,16楼的某隔离病房,一身病号服的杜子期使劲拍着门。
负责看管他病情的小护士忙跑了过来,隔着门上的玻璃窗问道:“先生,你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
“我很好,我要出去!”
“对不起,先生,你虽然已经脱险,但体内还有‘H18’病毒,只能隔离疗养。不过你放心,上面组织了一批顶级专家加紧研制最终的解毒血清,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那你告诉我,昨晚我送来医院的那个女孩子,她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
“你说的墨仔的女朋友吧?她呀,还在急救室呢,估计是没救了!”
提到楚水默,小护士的语气中明显有轻蔑的味道,最后还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死了正好。”
“你说什么?!放我出去,我要去看她!”只听了前面一句,杜子期已经脸色大变,激动万分地砸着门。
“诶,先生,你冷静点!你这样,不利于养病!”
一阵血液沸腾之后,杜子期清醒了几分,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死了正好?身为护士,你居然辱骂、诅咒病人,我要投诉你!”
“啊?我、我什么都没说!”小护士脸色一变,心里有些后悔。如果因这种事被投诉,那她的工作恐怕保不住了……
“我听的一清二楚!怎么会有你这种素质的护士?去叫护士长来,我要投诉!”
“我……我说的是事实!墨仔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居然还朝三暮四,跟别的男人鬼混在一起,现在连艳照、视屏都出来了!这种不要脸的女人,死了正好!”
“你再敢说一句!”杜子期气得青筋暴起,然后凑近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小护士胸前挂着的工作牌,“0137,徐碧琪,是吧!”
杜子期‘哼’了一声,没再多说,而是直接拿起了屋里的电话。
“诶,你要干嘛?”小护士彻底慌了。
“我要问问你们院长,是怎么培训下面的医护人员的。如果院方不给我一个合理的处置结果,我会立刻联系我的律师。”杜子期边说边拨号。
“求求你,不要投诉!我好容易才进这家医院的……”
“你让我去看她,我可以考虑不投诉。”杜子期拿着电话,冷脸看着玻璃窗这边。
“这……不行啊……”
“我只要看她一眼,马上回来,你也知道,已经脱离危险的患者,其实基本没有传染性,隔离只是……”
杜子期话没说完,听见一极轻的声音:“杜师兄、杜师兄!”
“……严梅?你在哪?”杜子期循声细听,发现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
“我在你隔壁,你把墙上的帘子拉开。”
杜子期拉开墙上的装饰挂帘,才知道两房间只隔一扇钢化玻璃窗。
看到严梅也是一身病号服,杜子期才知道:和他一起送楚水默来医院的严梅也感染了‘H18’病毒。
“严梅,你怎么样?真是对不起,连累你了……”想到自己刚才一心惦着水默,压根没管面前与他只隔一扇窗的人,杜子期有些歉意。
“我没事了。杜师兄,先别说这些,你上网看看新闻!”对面,严梅急急地说道。
片刻后,杜子期盯着手机屏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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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空草坪上,一辆直升机徐徐而落。不等直升机停稳,一身影矫健地跃了下来,然后直奔主楼。
“老大!”大门口,小四迎了出来,脸上不掩焦急之色。
“她怎么样,她在哪?”南宫禹嘴上问着,脚下却没停顿,大步往电梯的方向而去。
小四忙跟上来,眉头拧成一团:“还在急救室……就在二楼,我带你去。”
“喂,等等我!”
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才听门外传来一个气息不稳的声音,正是数月没露面的隋逸。
数分钟后,急救室门口。
隋逸拉着小四在一旁问着什么,南宫禹则缠着一名医生,苦苦哀求着。
“……她是我女朋友,不,是我老婆,这个时候,我必须陪在她身边!需要什么防护措施,我都照办!拜托你了,医生,让我进去吧!”
“甑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抢救!但我真的不能让你进去。患者在脱离危险之前,病毒的传染性是最强的,里面的医生都是冒着被传染的危险进行抢救。”
“我抵抗力强,不会有事的。再者,就算传染,我也……”
南宫禹还要说什么,被冷脸走过来的隋逸打断了:“甑以墨,先别磨这事了!以现在的情形,你进去了对她未必好!”
“你什么意思?”
“小四说,你家门上的摄像头显示,阎苏生找过水默,而且,水默是自己离开家、然后被发现晕倒在学校的宿舍里。依我看,她恐怕是对你有误会,所以才绝望离家。你现在进去,对她没好处。”
南宫禹愣了一下,脑子里闪过好几种可能。
隋逸也没再多说,而是转头向那医生说:“医生,能不能说说里面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其他两名患者已经脱险,唯独她还在危险期?”
那医生无奈地答道:“专家组也很苦恼,她的抵抗力超乎寻常的差,不仅体内的病毒繁衍比其它患者快,更难办的是,她对目前唯一能遏制病毒的‘K18’药剂过敏。所以,我们现在不敢随便给她用药,只能用透析的办法,不停地清除她血液里的毒素。”
南宫禹已经回过神,一听这话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她身体是弱了点,但也不至于……医生,让我进去陪她!”
说到这,他看向隋逸,目光坚定,“如果是她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更应该进去,早点跟她解释清楚!”
隋逸似乎在想什么,目光不聚焦地看了看他,然后仍对那医生道:“医生,能不能让我进去?一来,我体内有‘H18’的疫苗抗体,不怕传染;第二,我有重要情况向专家组反应。”
“你有‘H18’的病毒抗体?怎么可能?”
见医生不信,而且显然有将他当做捣乱份子轰走的架势,隋逸忙明示自己的身份,“我没说谎!我叫付尔升,是燕尔公司的技术总监,我能为我的每句话负法律责任!”
南宫禹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立刻道:“医生,我能作证。你可以抽取他的血液,化验其血清成分,如果真有抗‘H18’的抗体,或许能找到最终的治疗办法。”
不用南宫禹说,那医生也想到这点。如果真有抗‘H18’的血清样本,就一定能配制真正的抗病毒血清。这于公于私,都是件大大的好事!
他看着面前两位大名鼎鼎的人物,终于点头:“我先带你去化验血清,如果你说的属实,我会立刻向专家组以及院方反应。”
很快,化验结果出来,果然如隋逸所说。别说南宫禹,就连那医生也激动万分!
于是,两人被带到了专家组面前,也就是重症急救室里面。当然,隋逸是轻装上阵,南宫禹却在医生的要求下,穿了一身厚厚的真空防护服。
时间紧迫,专家们虽疑惑隋逸体内为何会有抗体,却顾不得深究,一拨人分工,一半留下照看楚水默的病情,另一半则带着隋逸的血清进了实验室。
“……她的抵抗力差,应该跟她自小生活在无污染的深山里有关。还有,据我所知,她小时候没有注射过任何疫苗,所以对病毒、对药物的反应可能跟常人不一样……”
重症急救病房里,隋逸向专家反应情况的时候,南宫禹早扑到了病床前。
“默默……”
楚水默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自己身处迷雾之中,脑子却像一台高清显示器,往事一幕一幕地跳了出来,有甜蜜的,也有酸涩的,更有说不出的痛楚。
最重要的是,就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一些她曾经疑惑过、却没深想的事。
梦里,她好像真的回到楚蓟王朝,回到了十岁那年。
汪洋大火中,南宫禹像天神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大雨滂沱中,南宫禹背着她,在雨雾弥漫的山林穿梭。
华美热闹的宫宴中,不期然对上他的目光,他专注的眼神、和嘴角若有若无的笑,让她面红耳热、心跳加快。
画面一转,周围似乎暗了下来,而南宫禹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要怪,就怪你生在皇家!”
眼前突然黑了,只感觉周围一直在晃,似乎在船上。楚水默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到一张硬板床上。她睁不开眼,所以看不清对方的脸,可是,她分明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似曾熟悉,而且是那种越来越清晰的熟悉。
可是,又有种彻骨寒的陌生,只让她心尖泛冷、泛疼。
禹哥哥,是你吗?
她想说话,可嗓子里发不出声来。全身也酸软无力,只感觉到,一只手正慢慢解着她的衣裳……
“……朝廷,或者说我们楚家,欠南宫世家一个儿子,一份债,让默儿嫁给阿禹,也算是对南宫世家的忠义的嘉奖和弥补吧!”耳边,她似乎听见父皇这么对母后说。
“不管怎么说,你大哥的死,我有责任……”碧荷塘的柳树下,她听见二姐如是对南宫禹说。
“你可知道,南宫大少是怎么死的?他混入我教做卧底,结果却死在朝廷的远程大炮下。自己的哥哥死得那么惨、那么冤,身为罪魁祸首,你父皇却硬将你赐婚给南宫禹,你说,他能不恨你吗?……三公主,跟我走,如今这种情形,只有我能救你,我可以送你回楚蓟王朝,回你父皇母后身边……”
面前,似乎是面目狰狞的阎苏生,可楚水默却没有以往的惧意。
心已成灰,又怎会害怕?
原来,她心目中的恩人兼良人,果真是恨着皇家、恨着她的;原来,那年元宵节在画舫上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噩梦……
床边,南宫禹隔着透明的防护头盔,看到楚水默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唯有眼角不时地有泪珠滚落。
他心疼的有如刀绞,却只能无措地握着她的手,隔着厚厚的防护服。
“默默,别怕,禹哥哥在这!不管你有没有误会我,我都要再说一遍:我这里,只有你!”
南宫禹说着,将她的手按在他胸口,“诗颖是不是跟你说过、看到我和齐雅约会了?那都是为了那些别有用心的照片和视频。那视频,其实是姚夕和聂远的,那些照片,是有人将姚夕的照片和你的头像PS出来的。当然,不管照片和视频是谁,我一定会尽快毁掉它们。你放心,付尔升和阿楠已经想到办法了,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南宫禹越说越懊悔。如果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应该早点告诉她,好让她有心理准备。
色/情视屏的存在,他其实早几天就知道了,也知道,那是聂母偷装在聂家的针孔摄像头拍到的。上周之所以在B市多耽搁了两天,就是因为齐雅拿艳照威胁他。
他其实早就知道,自齐佑父子入狱,齐雅就投奔了阎苏生。当时,他一面与齐雅周旋,一面根据齐雅提供的线索、让隋逸远程登陆了阎苏生的电脑,不仅摧毁了上面的色/情视屏,还窃取了一份重要文件,并由此发现阎苏生的一大惊天秘密……
先不说那么远,当时,他以为解除了色/情视屏的危机,没想到,视屏被人备份,而且PS成了艳照。
昨天和欧阳诗颖一起参加电视台节目的录制时,他又接到齐雅的电话,才知道视屏并未彻底销毁。他不得已,再次赴齐雅的约。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对方计划好的:故意引欧阳诗颖看到他和齐雅约会;故意引开他和小四,让阎苏生有机会接近水默;故意在水默孤立无援的时候,在网上放出那些照片和视屏……
而这幕后的主谋,不是齐雅——她没有这般心计;也不是阎苏生——他虽阴险狡诈,却不可能把计划做的这么细……
想到这,南宫禹脑子里闪过某个面孔,恨的牙根直痒,也把肠子悔直青了!他不该姑息的,更不该抱着放长线、钓大鱼的念头——虽然的确起到了这个作用,可代价却是……
他低头看着楚水默那张爬满泪痕的惨白小脸,心揪成了一团,眼眶也一热。
“默默,你不可以有事……”
“她不会有事的!你别在这碍手碍脚了,让医生给她输血。”
不知何时,隋逸凑了过来。他脸色比以往更苍白,而且明显有倦色,唯有一双眼睛仍透着睿智的光芒。只是,目光落在床上的人儿身上时,顿时多了几分疼惜和幽远。
“这是什么?”
南宫禹看着医生手里的输液瓶里的血色液体,忍不住问道。
“付先生的血。解毒血清的配制还需一定时间,而目前患者的情况实在太危险,刚才付先生提议,看不看能先用他的血,暂时抑制患者体内的病毒。”
南宫禹听了,虽觉遗憾,可更多的是欣喜。隋逸见了,凝眉道:“先别高兴太早,还不知道有没有效。而且,医生说了,即便有效,也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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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头晕脑胀,今天又写不完了。先更一章,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