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隋逸的话,楚水默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屋里没听到报警器的声音。不过,她不明白的是,杜子期为什么要走楼梯,为什么来了却不进屋。
不管明白与否,楚水默都无暇多想,只有满心、满身的无措和尴尬。她知道,他必是看了报纸,知道了那些荒唐的绯闻,才来找她的。只是,她现在没法解释,更不想在这个时候见他。
她的计划是想快刀斩乱麻,只要能通过秦律师那关——说的更确切一点,只要能符合外公的那条增补遗嘱的条件,解除婚约的同时,将她名下的股份、执行权统统交给杜子期,从此与杜氏划清界限……
甚至,她都想好了,这事一妥,她就趁着暑假去外地避一阵——隋逸已经答应她,带她去B市散散心。
“小舅……”
唤了这么一声,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楚水默只怔怔地看着几米之外的人。
曾经,她事无巨细,总喜欢缠着他喳喳呼呼。可现在,这样的面对成了她最艰难的时刻。想说的不能说,不想说的更没必要张口,只剩难言的不舍和心疼,还有满心的遗憾。
他也看着她,惶然、心痛之后只剩绝望。
这几天,他强迫自己什么都别想,只一心应付齐氏的恶意竞争,化解危机。其实,齐氏与杜氏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前者立足B市,以房地产、影视娱乐为中心,后者在H市,以餐饮、旅店、娱乐业为主,可以说八杆子打不着的。
但很多事就像狼吃羊一样,想吃的话总有借口和办法。齐氏仗着自己财大气粗,采取了损人不利己的办法:先分批买入杜氏的股票,然后突然低价抛售。这种恶意抛售,将直接导致广大股民、证券公司对该企业失去信心,股市大跌,对企业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好在,由于发现的早,应对及时,再者,就在杜氏股份遭低价抛售的时候,某匿名大股商通过泰山证券公司大肆买入杜氏股份。这一举措,无疑是对杜氏的莫大支持。
好容易稳住股市行情,接下来,只要盯紧股市,确保齐氏会不会再有动作就行。可是,就在他略松了口气的时候,楚水默要跟付尔升订婚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
杜子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这段时间,尽管楚水默不愿回家,甚至提过解除婚约的事,但他总觉得那是误会所致,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的关切和不舍。
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心底深处,杜子期一直觉得:这世上,能拆散他和楚水默的人,只有一个。而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付尔升。
尽管有这种的认识,他还是忍不住找来了。在想见与不想见之间,在自尊与卑微之间,他浑浑噩噩、走走停停地爬了二十几层楼梯,终于来到这里。正要敲门,却听到屋里的对话……
原来,暗中帮助杜氏的大股商是付尔升。
原来,她果然还惦着甑以墨。甚至,为了解除婚约,不惜与付尔升达成契约。
………
“默默,你真的……决定了?”
终于,杜子期开口了,声音嘶哑,不复平日的清冽。
楚水默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他口中的决定指的是什么。
尽管,这样的场面和对话不在她的意料中,却不得不面对。她先让隋逸进屋,这才来到杜子期跟前:“对不起,小舅,是我连累了杜氏……”
“我不要听这个,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找过你?”杜子期突然抬高声音,脸上有等待宣判的紧张、也有濒临绝境的愤怒和挣扎。
“他?”楚水默一头雾水,凭直觉,她意识到杜子期问的不是隋逸。
四周有片刻的沉寂。杜子期用力吸了口气,平静下来的同时,情绪如坠深谷,声音低沉喑哑:“事到如今,还需瞒我吗?你故意传出绯闻,不就是想解除婚约、回到甑以墨身边吗?”
楚水默僵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方才听到了屋里的谈话。仰头看着面前瘦了一大圈,眼睛布满红血丝,眼圈发黑的人,她心里愈加难受了。
她也不想这样啊!三年的感情,她对他有感激,有依恋,她不愿他为难,不忍他难过。于欣欣的事,她的确伤心过,可她从未怪过他。即便不是为南宫禹,她也会做这样的决定,于她,是成长的一大步,于他,是不想将他卷进不必要的暴风雨——像这次齐氏恶意打压杜氏的事,她不想有第二次,她真的不希望外公毕生的心血毁在她手里。
至于南宫禹的事,她不想解释了。当然,也无从解释。虽然,她还没联系到他,但她心里的确惦着他,尤其是听了姚夕的那番话之后。无论如何,她要与他同进退,一起对付阎苏生。
她的不语,无疑是一种默认。杜子期的心早就沉到了底,此刻反倒是绝望过后的平静,只嘴角溢出一丝苦涩。
“三年了,我还是输了……既然你决定了,我不会让你为难,你也不必跟付尔升订什么契约关系了。我会尽快搬出杜家,至于公司……”
楚水默脸色一变,不由地抓住他的胳膊:“小舅,你在说什么?!我说过,杜氏集团是你的,我不会……”
“你拿我当什么人?!”不等她说完,杜子期一把甩开她的手。
动作还没收回来,杜子期就后悔了,尤其是,见楚水默踉跄了几步才撑着墙站稳。想再伸手去扶,已经迟了。
楚水默被唬了一跳,待稳住身形,见杜子期的手僵在空中,便嚅嚅吐字:“我……没事。”
杜子期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定神瞅了她一眼,然后心一横,撇开目光说道:“给我几天时间。等公司稳定下来,我会尽快安排,不会叫你为难。所以,没必要再传绯闻,也别跟付尔升走的太近。他帮你,是有目的的。”
他别着脸说完,大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楚水默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是眼前起了雾气还是怎么,她觉得杜子期的腿颤抖地厉害。
远处的电梯开了,又合上,四周陷入一片死寂。楚水默仍倚着墙,一动不动,直到身后传来隋逸的声音。
“哼,好心没好报。我好心帮他,居然说我不怀好意。”
楚水默眨了眨泛酸的眼睛,转身往门口走:“‘不坏好意’和‘有目的’是有区别的。你别怪我小舅,这份恩情,是我欠你的,与他无关。”
隋逸跟在她身后:“你打算怎么办?你们舅甥真有意思,从来只听说为了分家产打官司的,没见过你们这样让来让去的。”
“我小舅……很好的……”楚水默声音哽了一下,没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