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儿将玉佩捂在心口处,似乎这样才能将自己与家人拉的更近。恰巧此时半缘与玄烨同时回来,在虚掩着的门后,不约而同的看见了痛哭的薇儿,玄烨急忙上前欲推门进去,却被半缘拉住,只见半缘摇了摇头,小声的说道:“让她自己静会儿吧。”
玄烨略略一顿遂点头应允,两人蹑手蹑脚的来到屋外的长廊上。
“薇儿这是怎么了?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玄烨一脸不高兴的说道。
半缘倚靠着石柱淡淡的说道:“我走的时候,她也好好的!”
玄烨看看半缘忽地笑了起来,半缘悻悻的回看了他一眼,心里虽也想笑,可是想起刚才所目睹的一切,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涩,百般努力下,最后却只做出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玄烨见状颇为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了?脸都快扭到一边了,真是个丑和尚。”最后还不忘嘲讽半缘一句。
半缘闻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次倒是发自内心,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说道:“你这每天打赏似地损两句,不怕小僧命薄承受不了啊?”
玄烨不语,脸色凝重起来,遂撩起衣摆坐在了台阶上。半缘见状也坐了过去,用手肘推搡着玄烨问道:“既然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可以对我讲!”
玄烨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正笑得半缘浑身发毛,忽地一脸严肃的说道:“你先说!”半缘一愣,玄烨又放缓了脸色笑道:“你的脸色不是很好,也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半缘心中一紧,眼前浮现出顺治和皇太后的样子,心里暗道“说实话?不行,这怎么说好?自己一个出家人,哪里能道人是非?再说玄烨知道了会怎么样?似乎还是不说更妥当些。”打定主意后,半缘胡乱扯谎道:“我本想去禀告皇上你的课业进展,但是临时,临时肚子疼就去了茅房,回头再想去,吴公公说皇上休息了,我就回来了,不知皇上会不会责怪呢?”半缘一口气说了许多,心里却直哆嗦,拼命的念叨着“佛祖莫怪,佛祖莫怪!”
玄烨听罢,人小鬼大的摇摇头正色道:“你啊,这么点事情就慌,以后怎么帮我啊?”
“啊?帮你,帮你什么?”半缘挠了挠头问道,一副憨傻的模样,心里却愤愤不平的说道“我胆小?你是不知道我干了多大胆的事情!”
玄烨随即很认真的问道:“半缘,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是吗?”
“当然”半缘笑答。
玄烨靠近半缘小声说道:“那好,我希望你能帮我……。”
“你们怎么在这啊?”身后忽然传来薇儿的声音,打断了玄烨的话。
玄烨和半缘齐齐回头,见薇儿正笑着看向他们,虽然已经洗过了脸,但眼睛还是有些红肿,玄烨起身说道:“我们见你刚刚,……。”不等玄烨说完半缘就急忙说道:“我们见你在忙就先出来了。”
薇儿一怔,但随即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道:“奴婢去准备茶点”
“去吧”玄烨挥手示意
待薇儿走远,玄烨忍不住问半缘:“你不想问清楚吗?”
“她如果想说,会说的,我们贸然问她,会令她不安的。”半缘平静的答道。
“哦,还是你善解人意啊!”玄烨一脸坏笑着说道。
半缘无奈的摇摇头,忽地想起了刚才的话头,于是问道:“你到底要我帮什么?”
玄烨闻言却只是做了个鬼脸,稚嫩的小脸终于恢复了孩童应该有的神色。
半缘叹气道:“算啦,你不说拉倒,不过你明天又预计怎么对付先生啊?”遂向屋里走去。
“明天我要去见皇阿玛”玄烨正声答道。
“什么?”半缘一愣站住了脚,玄烨却从半缘身边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只轻轻的说了句:“你也一道去吧。”
半缘搓了搓脑门,当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次日,养心殿
约摸顺治已经下朝了,玄烨便穿戴整齐,打起精神的与半缘一道去请安。见吴良辅立于殿门口,玄烨忽然端正的笑着对吴良辅道:“烦请公公通报一声”。
吴良辅怔怔的站了一会儿,小心的把玄烨瞧了个仔细,不自觉的揉着眼睛说道:“三阿哥,您这是?”
玄烨微微一笑道:“公公,皇阿玛可在殿内?”
随着玄烨全新似地转变,吃惊的人可不止吴良辅一个,连玄烨身边随行的半缘也惊讶不已,不由得心里暗想:“这三阿哥今早儿还一副赖头模样,这会儿竟变的这么规矩守礼,不是又打什么鬼主意吧?”直觉告诉半缘,今天铁定是要不寻常了。
呆愣的吴良辅终于在玄烨的咳嗽声中清醒过来说道:“万岁爷正在批改奏章,奴才这就去通传。”说罢,转身向大殿跑去,却正巧与养心殿走出的人迎面而撞,那人气急败坏的喊道:“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了,也敢往我身上撞!”随声看去,那是个身着暗紫色锦衣长袍,体型微胖,年纪约和玄烨一般大的男孩。
吴良辅吓得跪地不住的磕头道:“奴才知错,奴才知错,还请二阿哥饶了奴才。”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孩子,正是顺治次子福全。
半缘自打进宫来还没有见过他,于是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福全生得一副圆脸粗眉,眼光炯炯,虽然没有玄烨面容清朗,倒也很是喜气,冥冥中挺符合他的名字。只是这性子,实在是太暴躁霸道了,平日里虽然玄烨也很不好侍候,但是对待奴才却从没有任意打骂。念及此,半缘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不想正被福全看见,福全紧锁着眉头向半缘走来,却忽听玄烨高声说道:“玄烨见过二哥”
福全顿住脚步转过脸来,眼光在玄烨脸上随意一扫,很是不屑的“恩”了一声说道:“怎么三弟也来给皇阿玛请安?”
“正是”玄烨淡淡的答道。
福全笑着背起小手说道:“怎么今个儿没什么可玩的了?竟能想起皇阿玛来?”声调拔的老高,恨不能全养心殿的人都听见。
半缘心中气恼,这分明是在挑衅,顿时觉得这福全可恶至极,遂眼光有些担忧的看向玄烨。一旁的吴良辅见两个阿哥这么剑拔弩张的,便悄悄的退到了边上。
玄烨却也不恼,只是凝视着福全笑道:“二哥既能这么想,是不是二哥平时都是这么做的啊!”
“你”福全瞪大了眼睛,玄烨又笑着说道:“二哥,这样可不好!”遂示意半缘和自己一同进殿,半缘快步跟上,却被福全拦住,福全上下打量了半缘一番说道:“你就是平日里陪着我三弟胡闹的和尚啊?”
半缘强自敛了怒气道:“小僧半缘,不知二阿哥有何指教?”
福全冷哼了一声道:“指教可不敢,都能让我三弟如此荒废学业,小师父,你才要好好教教我啊,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迷了我三弟的心智?”
半缘面色如常,静静的看着福全,抬手指着养心殿道说道:“小僧不才,所谓的方法都来自于那,二阿哥若是真的好奇,大可进去看看。”
玄烨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福全疑惑的看了看养心殿不耐烦的问道:“什么意思?”
玄烨故意神色认真的说道:“因为半缘小师父为我所讲的一切,全都是皇阿玛授意的,二哥,你是想说皇阿玛乱我心智,废我学业吗?”
福全顿时脸色铁青,怒瞪着玄烨、半缘二人,忽地转身拂袖而去。
玄烨眼光冷冷的扫过福全的背影,遂领着半缘进入养心殿。半缘一直都知道这宫里的皇子生活的并不容易,可今儿才算真正见识了,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玄烨能那么少年老成,也明白为什么玄烨要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玩世不恭的样子。
养心殿内
顺治正低头慢条斯理的批改着奏章,对刚刚殿外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半缘见他神色沉稳,以为他前几日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但却在不经意间留意到顺治黯淡的眼眸,才知晓他不过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起来罢了,从未真正在心头消散过,半缘心中不禁怅然起来,到底他是在寻求一个怎样的解脱啊?
半缘与玄烨请安后,略向桌案靠近,半缘随着顺治的手望去,那奏折上竟满是蓝色的涂改,心中不禁一酸,人们常言帝王多薄情寡性,但是顺治对董鄂妃的感情却绝对是真挚的。半缘知道,清廷规定大丧期间,皇帝用蓝笔批阅27天即可,但是眼下董鄂妃已经仙逝数月,顺治却依旧坚持用蓝笔,看来他心里盛满了对心爱之人的哀思啊!只想用一切方法来缅怀这个占据自己全部身心的女子。
玄烨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得轻声唤道:“皇阿玛”
顺治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了笔,良久,才在脸上蓄满笑容,招手示意玄烨靠近些,玄烨看着顺治脸色暗黄,眼窝深陷,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不由的心中酸楚,遂眼含热泪的说道:“皇阿玛,您要当心身体啊!”
顺治欣慰的笑道:“知道啦,倒是你,最近学的怎么样啊?”
玄烨躬身答道:“孩儿已经将先生所教授的内容,全部铭记于心。”
顺治笑着点点头示意玄烨说来听听,半缘见此情景,心中叫苦不迭“这个每天混日子的富贵皇子,怎么可能会背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