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乾清宫
“姐姐,你在干嘛?”翠娥的惊叫声,让呆愣着的薇儿顿时惊醒过来,可热水却已然溢出杯外,将薇儿的手烫的红肿,疼痛感瞬间钻心而来,薇儿陡然松了手,紫砂茶杯顷刻间摔得粉碎。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翠娥赶忙上前拉过薇儿,将她的手置于冷水里。
薇儿扯了扯嘴角含糊的说道:“没什么,一时有点走神。”
“哪里是一时?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已经好多天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啊?你倒是和我说说啊,且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翠娥一副焦急的神色。
薇儿欣慰的笑着说道:“让你费心了,我真的没事,待会儿还得麻烦你帮我奉茶,我去擦点药膏。”说罢将手从冷水中拿出,取了绢子擦了擦。
翠娥忍不住哭起来说道:“姐姐,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若是真如此心痛,当初皇上问你的时候,你就该答应的啊?又何必如此自苦?”
薇儿听罢不由得尴尬一笑,她哪里是因为爱恋玄烨才如此恍惚啊?而这与鳌拜的交易又岂能向翠娥言明,只得无奈的说道:“翠娥,你别瞎想了,不是这样的,你要是再这么不听姑姑的话,还说那些个不打紧的,恐怕真就会给人剪了舌头赶出宫了。”
翠娥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怒道:“呸呸,竟说这些唬人的玩意,我今天就说了,就替姐姐不值了,看谁……。”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门帘处,有女子轻叹着说道:“真的没人管吗?”听声音不是薇儿与翠娥所熟识的,两人正疑惑间,那女子已经掀帘而入,粉白的鸭蛋脸,细长的丹凤眼,鼻子虽不高挺,却很是圆润秀气,双唇丰盈如红缨,个子并不高,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娇滴滴的,与刚刚冷冷的声音极不相称。
薇儿注意到她身上的凤袍,一惊之下赶忙拉着翠娥俯身施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翠娥低垂着头,心里对方才自己说的话后悔不已,直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
眼前这个还略带稚气的小女孩,就是大清帝国的国母赫舍里娅琪尔。只见娅琪尔慢慢走到翠娥的身侧轻声问道:“你刚刚说的话,很不巧都被本宫听见了,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奴婢,奴婢知错,望皇后娘娘恕罪!”翠娥猛地跪在地上磕头说道。
娅琪尔冷漠的看着翠娥说道:“随意谈论宫廷私隐,诋毁皇室,按律例当斩!”
“娘娘,翠娥只是一时口不择言,如今这大喜日子里,因为一个奴婢而犯了晦气,实在不值得,就请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吧!”薇儿跪地恳求着说道。
娅琪尔直直的盯着薇儿,眼里看不到任何情绪,半响过后才忽地笑起来说道:“好啊,那就改为掌嘴吧!”说罢上前指着薇儿道:“就由你来行刑吧!”随即转身在屋里慢慢转着圈喃喃自语道:“多少下好呢?”
薇儿惊诧的看着娅琪尔,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说狠话时,反倒是一副甜美的模样,直叫人看的心里发毛。
“啊,就一百下吧!”娅琪尔忽地站定,眼光淡淡的说道。
翠娥一惊之下,面色已经渐渐发白,薇儿更是怔住了,这一百下还不打得翠娥血肉模糊!薇儿遂咬了一下嘴唇,挺身说道:“娘娘,翠娥说错话,皆因奴婢而起,奴婢自当负起全责,一百下的罪过由薇儿承受,望娘娘宽恕翠娥。”说罢盈盈拜倒在地。
看着跪伏在地的薇儿,娅琪尔不由得挑了挑眉笑道:“那好吧,那她的罪过就由你来受,现在换她打你了。”说罢看向翠娥,翠娥见状赶忙摆手说道:“不,娘娘,奴婢……。”
“你若不动手,就两个人一起罚!”娅琪尔不耐烦的说道。
“动手吧,翠娥,我本就是罪魁祸首,受些责罚自也应该。”薇儿挺直身子,闭上双目。
翠娥看了看娅琪尔,又看了看薇儿,迟疑了半响,忽地哭着说道:“姐姐,翠娥对不住你!”说罢一记耳光颤抖的落在薇儿脸上,火辣刺痛的感觉怎么抵得上薇儿心中的苦楚?薇儿淡笑着垂下双眼,翠娥抬起手正欲再次落下,娅琪尔却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够了!”翠娥赶忙大喜着收了手,将薇儿扶起。
娅琪尔看着薇儿,眼里竟现出一丝怨毒的神色说道:“你随本宫过来”随即转身而去,薇儿愣了一瞬,翠娥轻轻拉了拉薇儿说道:“姐姐,对不起。”薇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并不介怀,随即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隆安寺
行痴抚着琴看向一侧的半缘问道:“你可想好了?”
半缘懊恼的叹息道:“没有,心乱如麻。”
“那好吧,不要去想了,任由她去死好了!”行痴将琴音拔高了一个音调,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半缘疑惑的看着行痴问道。
行痴无奈的一笑说道:“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啊!”
半缘莫名的紧张起来问道:“知道些什么?”
行痴手中一顿,琴音戛然而止,慢慢转身正对着半缘说道:“薇儿是太皇太后安排在皇上身边的一枚棋子,用以窥视皇上的一举一动,然而这个棋子竟能令皇上动情,甚至不惜冲撞自己一向最为敬重的皇祖母,你说太皇太后会怎么想?”
半缘一惊站起道:“这是怎么回事?”
行痴没有理会半缘自顾自的说下去:“当然是心存芥蒂,必然要除之后快,否则有一天这个棋子倒戈相向谋害自己怎么办?所以即便现在不能出手,日后也定要寻了机会。”
半缘已经开始手足无措,在石凳边踱着步子,几欲插言,但是行痴丝毫没有给他机会。拂了拂衣袖接着说道:“而这个时候,唯一能保护薇儿的就是皇上的爱,然而薇儿居然因为你而拒绝了九五至尊的皇上,皇上在宣告天下迎娶索尼孙女之时,也同时宣告了薇儿死期将至。”
半缘现下已经怔在原地,背上开始渗出冷汗。行痴笑看了半缘一眼说道:“此时此刻,你还在这说什么心乱如麻,理不清思绪,我不说让她去死,还能说些什么?”
半缘此刻才明白行痴之前的危言耸听是何用意?
行痴起身拍着半缘的肩膀说道:“可有心慌意乱?”
半缘机械的点点头。
行痴又道:“可有坐立不安?”
半缘依旧点头称是。
行痴继续问道:“可有万念俱灰?”
半缘头只点到一半,便急急的问道:“您可有解救之法?”
行痴忽地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人世间果真是一个情字难逃!”
半缘有些怔忪,不知所措的看着行痴。
行痴复又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你该知道自己最珍视的是什么了吧?不要用各种理由去搪塞了,连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的人,即便修道一生又能怎样?会有所成吗?凡存在就必然有它的道理,岂是躲能躲得掉的?”
半缘似有所悟的点点头,随即一个疑惑盘踞在心头,思量了一会儿方问道:“您是怎么知道薇儿与太皇太后这一层关系的?”
“很简单,这本就是我与太皇太后的共谋之计,为的就是试验玄烨,若他连这一点都识不破,这个帝王做起来还真是令人担忧,不过眼下这样还真是始料未及,更令人担忧啊!”行痴顿了一下,面色凝重的说道:“看来他也迈不过这情关!”
半缘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说不出该是怜悯?还是该憎恨?,他竟曾经将别人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间,好像有着天大的理由,可实际却不过是牺牲别人来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已,现下这般饱受良心的折磨,倒也算得上是种惩罚了。
行痴苦笑着看了看半缘说道:“不要像我一样做后悔的事!”
坤宁宫
薇儿被娅琪尔领进卧房密谈,宫婢太监等都候在外殿。
娅琪尔打量了薇儿一番笑道:“果然是皇上看中的人!”
薇儿一时没有明白娅琪尔的意思,只得默默垂首站在那儿,娅琪尔笑着起身拉过薇儿的手,忽见薇儿皱眉咧了咧嘴,定睛看去才发现薇儿的手烫伤了,遂赶忙拉着她坐到榻边,并从柜中取出药膏为薇儿抹上,薇儿赶忙推拒着,却无奈娅琪尔以皇后的身份压了下来,薇儿遂只得顺从的看着娅琪尔忙碌。
“起初皇上和本宫说你如何如何?本宫始终不信,今日见你果真敢担当、重情义。”娅琪尔为薇儿上好药,抬头笑道。
薇儿有些怔忪,遂轻声问道:“方才娘娘是在试探奴婢?”
“不错,虽说你是皇上看重的人,但是本宫没有亲自一试的话,还是不能放心,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本宫也是信任你的!”娅琪尔笑答道。
薇儿一时语塞,良久才问道:“娘娘,之前宫里的传言不可……。”
“本宫并不在意这些,皇上根本就不可能是本宫一个人的,所以他有多少女人?对于本宫而言都是无所谓的,不过重要的是女人的质素,若是太低了,岂不是也让本宫难堪,就这点而言,本宫还是有些希望,与本宫共享一夫的能是你!”娅琪尔轻描淡写的说道。
薇儿却已被这番言论惊得半张着口,眼光定定的看着娅琪尔。不得不说,在试探别人以达到识人目的这点上,娅琪尔倒是与玄烨很合拍。薇儿念及于此,忽然感觉有些欣慰,或许在今后的岁月中,娅琪尔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可以抚平自己对玄烨造成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