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写了一盏茶才将笔放回了笔架之上，抱过一杯茶缓慢品尝，“今夜收拾东西，明日陪本王出去。”
秦邀月有些莫名其妙，“又要去哪里？”
“疫难。”楚墨只简简单单的提点了两个字，秦邀月就明白了，“沁北？”
楚墨点了点头。
也对。那一场疫病的发源地是沁北，如今沁北大概已经成了一座死城了，的确需要人去整顿一二，没准还能救下一两个呢？
“陛下着你去？”秦邀月的眉头轻轻拢着，盖着一层无法褪去的寒霜。
“这种无聊的事，难不成本王还要自动请命？”楚墨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寡淡。
秦邀月在心里已经问候了一百万变南梁帝的祖宗了。顾千丞连一个疫病的隔绝出凤凰街都舍不得让他进，换了一个儿子，直接把她往火坑里推？说是亲儿子都没有人会相信。
南梁上下，文武百官，这种擦着刀尖的事，竟然要一个身份高贵的王爷来办？南梁怕是只剩下废物了吧？
秦邀月心中不平，脸上流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阴沉和怒色。楚墨捕捉到了，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你有何不满？不想与本王同去？”
秦邀月声音闷闷的，“王爷误会了。属下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担心王爷身体……属下前段时间毕竟才染了一次恶疾，大抵是不会这么容易再患上的。”
楚墨眸心稍微一颤，似乎泛起了一圈淡淡的涟漪，努力压着不让唇角上扬。秦邀月过去对他的恶意实在太过于浓烈了，以至于秦邀月无论说什么话，他都能往坏的一方面想。秦邀月突然为自己不平，他倒是有几分受宠若惊。
他轻咳一声，喝了一口茶以做掩饰，“这个你大可不必忧心，本王不会染上。”
“王爷。属下当初也是这么认为的。”秦邀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本王并非凭感觉。”楚墨声音十分平静，“本王吃过很多毒药，在体内郁积着，也是可以护着本王的。”当然，如果这些毒一起爆发的话，也是有可能取他的命的。
秦邀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倒是有听说过，有一些人毒药吃夺了，就会百毒不侵？但是我一直以为那是瞎扯的。”
“不完全是。”楚墨抬手抚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有些迟疑，“本王近些年来也被不少人投毒过，但吃了都没什么用。”
秦邀月点了点头，蓦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投了很多毒，吃了很多次。也就是说，楚墨是知道东西有毒的，但是还是面不改色地吃了？
楚墨是不是疯了？秦邀月握了一下拳头，楚墨却不愿意多说了，只是摆了摆手，让秦邀月退下。
秦邀月简直要被楚墨气炸了，她抱拳，咬着牙说道，“属下告退。”
楚墨这个疯子！
看秦邀月同手同脚的离开，楚墨有几分不解，看了旁边的封鸣一眼，“她怎么了？”
封鸣懂得也不多，他哼了一下，“秦暮这个人不是经常这样么？王爷不必理会她。”
楚墨没兴致探究秦邀月，用下巴点了一点桌子上的那副字，“把这个拿去裱了，放在握卧房。”
封鸣好奇地凑了一个脑袋过来看，“是《绸缪》呀。王爷怎么突然要裱这个？”
楚墨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本王喜欢。你也要管？”
封鸣汗颜，连连后退，“属下知错。这、这就去帮您裱起来。”
……
秦邀月收拾了一个包袱，第二天便同楚墨一同出发了。
沁北和京都地脚程不远，否则当初那群疫民就不会那么执着地跑过来了，中间就穿过一条淮水，当然，走陆路其实也很方便，不过水路比较快一些。
楚墨并不打算行水路，走陆路大抵也就三个时辰，他们要带的东西不少，拉上一马车，到时候到了沁北码头，没有人给他们卸货，也没有推车搬运，到底是一个大麻烦。
要料理沁北之难，估计还得在那里过夜。
这次顾千丞没来缠着楚墨，秦邀月起初还挺好奇，毕竟顾千丞那么爱多管闲事，突然间安静了，实在让人很不适应。
“他一直再跟陛下撒娇。说要退婚，如今才说到一半，怎么可能出来？”封鸣面露同情之色，“九皇子真可怜。”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首领？”秦邀月一段话硬是分了暧昧的好几段。
“不至于吧。九殿下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而且还都是男的。”封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直打了一个哆嗦，汗毛都竖了起来。
秦邀月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可能，如果真的那么讨厌，为什么念叨人家的名字念叨了一路？而且去之前明明对江婉柔还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回来以后就对江婉柔避之不及，说没有一点什么，秦邀月真的不信。
“你们两个。”楚墨忍无可忍地说道，“话别这么多，好好看路。”
他们两个栓的车都已经要贴着墙过去了，还津津有味聊着八卦。
“是。”楚墨一训，两个人果真安静下来，一路上再没多说什么话，楚墨摁了一下眉心。
……
傍晚
一行人到达了沁北。
沁北在之前是一座开放的城镇，人来人往商贩无数，但在夕阳之下，这一座顾城与他们遥遥相望，它沉默的伫立于浩瀚苍穹之下，顶着万千如火烧炙一般的云彩，总教人担心它摇摇欲坠，本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死气。
这儿没有一点人声，隐隐似乎能看到护城河染上了一大片红色，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夹杂着冬日的寒气，精准地钻进了每一个毛孔之中，叫嚣着。
秦邀月没由来打了一个哆嗦，她摸了一下手上的汗毛，“这儿……还有活人？”
就这么一座城，让他们三个人来搞定？南梁帝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们了？就没给楚墨找什么搭档？
秦邀月心里极度不痛快。
“进去看看便知。”楚墨声音依旧从容不迫，好似就算全城人都死了也不会流露出一丝别的表情。
三个人默契地带起面罩和手套来。
马他们没有带进去，马死了回去他们就只能走水路了，他们将马栓在了城外，徒步往城内走去。
沁北城并没有落败，这个城镇并不大，容纳人口大概在五百至八百之间，门漆得鲜红靓丽，牌匾高高悬着，‘沁北’二字苍劲有力，城墙旁还有幼儿涂鸦，之前大概是一座民风淳朴的城镇。
城内的味道实在太重，几个人都自觉地捂住鼻子，封鸣再先，秦邀月断后，保护着中间地楚墨入了沁北。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里面的景象，秦邀月的眉心还是遏制不住突突跳动起来。
死人、鲜血……
沁北城门对着的是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两边都是一些摊子或是一些铺面，微风卷着帘旌微微飘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