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痛,要他命?
黎墨城对着听筒,发出低沉的笑声,感慨二弟操之过急的性子,还得磨。
“阿冰,你觉得以阿爷的脾气,二叔犯下的种种劣迹,是光凭他卖卖惨,爹地废几句唇舌,就能改变得了的?”
“可是爹地他……”
“他现在生病,反而是件好事。”黎墨城的笑声收敛。
转而变成了沉重与严肃:“二叔所有的货物都沉了,现在我们想要搞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那我们还等什么?”
“我就是要让他自乱阵脚。阿冰,沉船事件并非偶然,你不觉得它的时机太好了吗?因为我们都忽略了一个要点。”
“什么要点?”黎墨冰忽然搞不懂,大哥这几天都神神秘秘的。
黎墨城顿了顿,才缓缓道了一句:“婉婉。”
黎墨冰下意识看向身后,然而他忘记,小婉婉此刻正和刘妈王妈她们在外面玩。
转回目光,他的语气也跟着凝重起来:“你说,沉船是因为婉婉?”
“或许吧,我也不敢肯定,现在我只相信一件事,人意,对抗不过天理。”
或许,曾经的他与黎立轩一样仁慈,在得知黎立正背叛家族,还心存着给他悔改的机会。
可宋珍珍的一番提醒,让他醒悟了过来。
再加上公司发生的一切变故,都由他独自承担。
他在患难中,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在商场,根本就没有忠诚可言,有的,只是割不断的利益。
他不能像父亲一样心软,但,他也不会放任自己失去理智,被冲动左右大脑。
而一个人只有在完全放松的时候,才不至于焦虑,做出错误的决定。
“二叔毕竟是我们黎家血脉,如果由我们亲自动手,传出去,势必成为别人的谈资。但二叔自己惹怒了向家和冷家,受到报复,与我等无关,父亲心里,也不用承担什么愧疚。”
黎墨冰反应很快,立刻就被黎墨城点醒。
原来大哥心里早就清楚,黎立正因为德行不端,受到了天道惩罚,迟早会阴沟翻船,所以才显得不慌不忙。
他刚才询问自己案情,也是在收敛神思,将放在别人身上的精力收回来,将重心放在家业。
“大哥,我明白了,我这就……”
“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黎墨城不等他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黎墨冰愣了一下,看了看话机,听见里面的忙音,才将电话挂断。
“二哥哥,二哥哥……”
小婉婉在大门口看见黎墨冰走出书房,就摇晃着小手向他跑来。
不同于他们麻烦缠身,小丫头每天吃好睡饱,精力十足,旺盛的黎墨冰都有些要遭不住。
见她跑到近前,黎墨冰蹲下来,将她稳稳的接住。
他看见小家伙手里拿着一串车钥匙,摇晃起来,上面的铃铛和小金鱼挂件儿,哗啦哗啦的直响。
“二哥哥你看,车车钥匙,开车车出去玩。”
“你想让我带你去兜风?”黎墨冰看了眼天色,都要黑了,于是跟她商量明天再去。
只是他接过车钥匙,看了两眼,发现并不是自己的。
“婉婉,这是谁的车钥匙?”
“不知道。”小婉婉摇晃脑袋瓜,抬起小手一指:“吕洞宾捡的。”
随着她的话音,一只德国牧羊犬,哈赤哈赤的跑进了大门,二话不说把狗头扎进水盆,吧唧吧唧的狂喝水。
黎墨冰仔细观察手里的车钥匙,想起前段时间,也是这只狗,和小婉婉一起玩的时候,发现了地下密道。
那这一串车钥匙……不简单!
黎墨冰脑筋转得极快,再一次确认这串钥匙不是自己的,他叫来了阿石。
他将车钥匙交给阿石,让他在黎家查找,钥匙的主人。
阿石领命办事,行动极快,不到晚上九点,就回禀黎墨冰:“二少爷,我各个院子打听过,都没有丢钥匙的,那就只剩下二房,二房的二姨太车早卖了,墨舒小姐出国两个多月,她那些车早就不开,如今只剩下二爷、王夫人和尘少爷三人无法确认,他们名下的车,几乎都不在家里。”
黎墨冰冷眼一扫,看着他手里无主的钥匙,当机立断。
“去外面找,不管在哪都要找到。”
“是!”
阿石退下,黎墨冰来到床边,确认床上的小婉婉已经睡着,帮她掖好了被角。
而后他吩咐外厅值夜的王妈,务必把小家伙照顾好,才踏着星月从黎墨郢的院子离开。
……
“大少爷,我看您这几天都休息不好,帮您泡了杯牛奶,有助睡眠。”周玲珑将牛奶放在办公桌上。
紧跟着,她便像往常那样,准备帮他打扫办公室卫生。
黎墨城目光落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闻到她身上的香水,换了牌子。
“周秘书。”他低唤一声。
周玲珑脚步一顿,赶忙转过身来。
“大少爷,您请吩咐。”
黎墨城抱起手臂,目光宛若鹰隼般锐利:“你在我这里,工作多久了?”
“四、四年了。”
周玲珑擅长察言观色,这些年,她都是揣摩着黎墨城的言行举止,来给他打下手。
可是最近几天她发现,黎墨城发生了很多变化,在他脸上,已经观察不到什么情绪。
有的,只是蓬勃的压力,来自像他这样尊贵的上位者。
“那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有人对我说谎?”
黎墨城的话,让周玲珑一下慌了。
她以为自己勾结黎立正的事情败露,吓得两腿发软,舌头都跟着打结。
“大少爷,我,我哪敢对您撒谎?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黎墨城目光迸射出冷锐的暗沉,直锁定她飘忽不定的眼神。
“我小妹从来不会摔东西,这是我们黎家人最基本的教养,那个古瓷茶杯到底是你打碎还是她打碎的,我心知肚明!”
“大少爷,对不起,我,那个茶杯是我打碎的,我,我当时手滑了,怕被您责罚,才只好说是小小姐……对不起,求您原谅我这一次!”
周玲珑面红耳赤的解释,虽然心里仍然在敲鼓,但好在她勾结黎立正的事情还没有败露,让她隐隐有一丝庆幸。
“去财务结算吧,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了。”
没想到,黎墨城仅仅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要将她辞退。
周玲珑不敢置信的抬头!
这一刻她想到的是,黎立正还没有成功,她还没有顺利嫁给他。
如果这个时候被辞退,便代表着她失去了价值!
“大少爷,求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哪怕我没有什么功劳,这四年也有苦劳啊!”
周玲珑双腿一弯,给黎墨城直接跪了下去。
她脸色惨白如纸,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底的慌乱和绝望。
黎墨城清冷的抬起眼,目光如两道冰锥,毫无半分旧情可言。
他对门外叫了一声:“阿鑫。”
阿鑫应声而入,眼神富有深意的看了周玲珑一眼,径直走到办公桌前。
“大少爷。”
“把她带出去,看着她签完字,然后,送她离开。”
阿鑫与周玲珑共事许久,或多或少都有些同僚间的情义。
但她错就错在,不该越界,自己早就提醒过,她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如今阿鑫也只能公事公办,若为她求情,恐怕连自己都要被迁怒。
“玲珑,走吧。”
周玲珑顷刻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看着阿鑫。
阿鑫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用沉默,给她最后的体面。
……
向家。
清晨,书房里只亮着一盏黄铜台灯,光线昏黄,将向进的身影拉得很长。
连夜带人在海上打捞了三天之久的向美琳,穿着沾了些许海盐渍的防风外套,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神色失落的走了进来。
“爹地,我和搜索队一起在那片海域连续作业,已经三天过去了,声呐扫描、潜水员下潜、拖网打捞……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别说货物,就连浮尸都没发现一具。”
这是向美琳第一次经手家族事务,就遇到了挫折。
遭了不少罪不说,她经历的还只是产业中的冰山一角。
可想而知,父亲与其他家人,辛苦经营产业,有多么不容易。
而这一次,也真正点醒了她。
这么多年,她跟在黎墨城的身后,满心都是女儿家的恋爱心思,以为只要她付出足够的真心,就能换来他回头多看自己一眼。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和可笑!
黎墨城作为黎家继承人,从小就背负着压力和重担,是她这种生活在城堡里的小公主,完全体会不了的。
她以为自己一直了解他,原来,也不过是她以为的而已。
“那么大三艘万吨级货轮,连同船上装载的成千上万吨货物,不可能凭空消失。”向进却不似她这般茫然。
向美琳听了父亲的话,抬头看去。
向进整个人蒙在阴影里,深邃的眼底,透着沉思。
想他作为向家当家家主,当然不可能因为儿女情长的小事,就与交好的世家闹这么大干戈。
黎立正那般小人行径,他早就看不惯,即便与他合作,也从没给过他信任。
包括之前在港口发生的械斗事件,他也并没有一锤钉死。
他这段日子所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
一来想要看看,黎家人在受到内外夹攻,寸步难行的时候,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二来,冷家。
向进缓缓坐直了身体,目光如炬地看向女儿,开始抽丝剥茧:“大型货轮在风暴中沉没,过程剧烈,船员根本来不及全部逃生,遗体被卷入深海是可能的,但绝不可能一具都找不到。货物或许会沉底散落,但总会有痕迹,尤其是那些不易被冲走的重物或集装箱,现在海上越是干净,就越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