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体内所有紊乱失衡的气息梳理干净后,任长风睁开了双目。
以往他久闭后的一睁,犹如流星过空,虽有耀世之光,可转瞬即逝,鲜有人能观之赏之,就连他自己也不能。
而今却不一样。
仅仅是再正常不过的睁眼,他都有种体内活力溢出的感觉。
等他缓过神来,运转灵力,虽不复鼎盛时期浩荡江流之势,可自有一骑过关的爽快之感。
似乎,他能轻易破除孱弱时的自己认为如天堑般不可越的障碍。
任长风吸了一气,跃跃欲试,当这口气经肺腑入丹田,他周身骤然发力,竟直接将手上镣铐震断,脚铐虽还在身,可也在那时溅出了丝丝火星,并非毫无损伤。
“阳关境初期......”
对自己如今的实力有了大概认知的任长风满意一笑,他素来不是什么贪心之人,即便是在眼见李沐羽的血液对自己的僵化经脉有明显改善作用后,他也未曾寄希望于能回归巅峰,事实上,只要能恢复到破壁境中期左右,都算不负他的期望。
阳关境初期的实力,已能算是超出他的预期了。
“羽哥,羽哥。”
迫切想要分享这份喜悦的任长风朝四周喊了几声,却未得到回应。
片刻后,他主动起身,四下扫视了几番,终于瞧见了李沐羽与聂飞云的身影,但此刻两人皆已瘫倒在地,并且都披头散发,浑身被一团还在流窜的血气包裹着,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这......”
任长风正自惊讶,其中一人忽然自行盘坐了起来,将周身血气悉数聚于掌心,随后猛然朝自己的胸口来了一掌,瞬息间连吐三大口血,且色泽各异。
第一口红如枫叶,第二口黑若焦炭,第三口紫似雷霆。
三口血在地上汇成一滩,蔓延开来,将那些散乱在附近的杂草腐蚀殆尽,连周围的潮湿之气都仿佛被吞噬了些。
那人连吐三大口血,气色却稍显好转,只是头发黑白参半,无风而动,徒增狂乱。
看着此人的头发,没过多久,任长风就猜定了他是聂飞云,当即走了过去,俯身蹲下,撩起他几缕遮挡住了面门的长发,关切道:“怎么样,飞云,你感觉自己的实力恢复了几成?”
对方头颅低垂,并未即刻抬首,只是在擦拭了几下血迹后低笑道:“风哥,是我。”
这声音听得任长风一怔,待对方抬起头与他对视后,任长风的呼吸都是一滞。
资历如他,此时都忍不住颤声道:“你是......羽哥?”
李沐羽笑着指向一旁还被血气包围着的那人,道:“那才是云哥,应该也快醒了。实力么,咳咳,估计能恢复得跟你半斤八两,差不多也是阳关境初期,我也就这点儿本事了,想夸就夸,不想夸也别骂我。”
任长风听得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只是无泪。
他的血泪,本在长风楼与飞云阁被横山侯宇文枭打压的期间就流散殆尽了。
而今血再温,可再流,泪却不能,他实在是怕再一次重蹈覆辙。
故而他这样盯着李沐羽许久,压抑着,没有强烈爆发,声音急剧转变,虽低沉,却有力:“这份情,我承下了,他也会承下的。往后若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纵必死之局,亦欣然往之!”
李沐羽笑着退到最近的一堵墙壁,背靠上去,道:“好不容易把你们俩拉回这个境界,再让你们去送死,我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患难什么的已经共过一次的,下次再聚一堂,还是尝点甜头比较好。”
任长风立时听出了李沐羽言下之意,问道:“你现在就打算与我们阔别了?”
李沐羽道:“这是时势为之,不是我打算的。我毕竟是被宁折临时关押在这的,并非什么要犯,如果跟你们一起逃出去,罪名反而给坐大了,那可得不偿失。”
任长风道:“所以你打算继续留在这,直到宁折肯放你出去为止?”
李沐羽点头不过一瞬,任长风就摇头道:“这岂非更加不妥?你未来时,我俩不越雷池一步,你刚来不久,我俩就双双逃出,宁折会怎么想?又会怎样对你?”
李沐羽道:“他只敢往好处想,不敢往坏处想的。把我逼到绝路的话,他侄女的下半辈子算是栽在那位燕家公子手里了。”
“此话何解?”任长风疑惑道。
李沐羽解释起来:“我刚给云哥灌完血的时候,身体正是虚弱,幻术有所闪失,被一个巡视的官差撞见了。迫于无奈,我打昏了他,着手驱除他的这部分记忆,结果有了意外的发现。宁折已经定下了婚期,就是下月初五,宁府上下都在帮忙筹备婚事,唯独宁青青本人很是抗拒,霞冠凤冕什么的她都不试,一天到晚就往平楠县周边的城镇跑。宁折呢,对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那位燕公子操碎了心,跟着宁青青瞎折腾。你觉得奇怪不风哥?”
任长风一拍大腿:“太奇怪了!抹除记忆是阳关境及以上修士才能动用的法门,你怎么会的?而且敢巡视我们这间牢房的修为肯定不低,你虚弱的时候还能将他打昏?”
“啊,这个......我天生魂力强悍,又有术士指点嘛。那个官差的修为不低也不高,脉轮境后期而已,我血气绕体,光吓都能吓昏他。”
李沐羽说话支支吾吾,任长风自然不信,当下扼住李沐羽的手腕,查探起来。
这一查,任长风更惊:“脉轮境初期?你凝聚脉轮了?从你进入这间牢房,到现在最多也就二十天,你这个进展也太......”
“太快了是吧?我也觉得快。可你想想,我为了帮你们恢复修为,年纪轻轻半边头发都白了,不弄点回报我岂不亏死?”
任长风无言以对。
李沐羽灵力修为虽然上涨,可血气已衰,恢复如初需要大量时日,否则会直接影响到往后的修为进展,角色互换的话,即便知晓自己可以破境,他都未必会去冒这个风险。
眼前这个少年,确实有太多他看不透的秘密,以及他理解不了的地方了。
既然李沐羽不想吐露自身秘密,那么作为受了他恩惠之人,任长风也不便多问,只得一转话锋:“听你的意思,其实宁折也是不想让他的侄女跟燕家公子完婚的?”
李沐羽笃定道:“肯定啊,只是以他的身份,不便直接与燕家撕破脸皮,需要一个修为不上不下的中间人,也就是我这个倒霉催了。我敢打赌,你跟云哥走后不出三日,宁折就会悄悄地把我也放出去,让我伺机而动,搅乱这桩婚事,用的还是将功折罪的名头。”
任长风将信将疑,便在这时,聂飞云陡然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