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屠夫的摊子其实没有固定性。
也许昨日在村头，今日就到了村尾。
但不管他把摊子摆到村子哪个地方，往往不出一个时辰，就有人闻着味来找他买肉。
什么味？
自然是血腥味。
虽然他干的都是杀猪宰羊之类屠牲畜的勾当，可即便是萧天纵都不得承认，他身上的杀气比绝大多数修行者都要强！
这很奇怪。
薛屠夫自己的脾气也很奇怪。
长宁村内的货币和外界流通的货币不同，很少会有真的金属掺入其中，多数情况下都只能充当象征，并没有多少实际价值。
但除却萧天纵这个例外，长宁村几乎从不与外界接壤，几百村民之间用没有实际价值的象征物来充当货币，自行买卖，也没有什么不妥。
薛屠夫偏偏不吃这一套。
其他村民想从他这拿到肉，可以，但不能用村里的货币，只能用在他看来等价的物品交换。
至于赊账......
他摆摊卖肉三十年，迄今为止就发生过一次这种情况。
并且还是建立在他当天身体不适，头昏脑胀，对方又是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的基础上。
今天薛屠夫的肉摊子设在村子东面那口荒废已久的枯井旁。
说来也巧，率先找到这个位置的两人与前几天被李沐羽一拳打伤的王二狗关系不浅，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
除了王一龙和王三狼这两个血浓于水亲兄弟外，同辈之中，就属他们和王二狗最亲近。
“要什么？”
薛屠夫却不管他们和谁亲近，和谁不亲近，见他们走近之后，开口便是这冷冷的三个字。
个头稍高一些的刘茂挠了挠后脑勺，目光在肉摊上游走，接着望向旁边的陈平之，问道：“猪头肉怎么样？”
陈平之道：“我倒是没意见，可这是买给二狗哥的，得看他的口味。”
刘茂皱起眉头，“按二狗的口味，准得选猪大肠，可那玩意，我真觉得有点脏，不好入手啊！”
陈平之深以为然，“不然换羊肉？虽然腥味可能重了点，但用来煮汤挺好喝的，也滋补，要不给二狗哥整几块？”
刘茂于是向薛屠夫问道：“有没有那种精瘦精瘦的羊肉？”
靠机关假肢站立的薛屠夫似有些不耐烦，“你们两个小子买肉还挺刁钻，精瘦的没有，昨天被老周买走了，剩下的只有肥块儿，要不要？”
“我要！”
这哥俩尚在犹豫。
背后就传来一阵遥遥呼喊和快跑声。
正是存心前来赊肉的李沐羽所发。
回头瞧见李沐羽的身影，刘茂顿时气不打一处，猛拍大腿，“你这混球还敢出现在咱们哥俩面前，活腻歪了吧。”
薛屠夫闻声望去，原本也只是淡淡一瞥，不当回事，但看见李沐羽脚下生风的快跑模样，完全没有往昔的病弱之态，眸中不禁浮现异色，多看了几眼。
李沐羽很快来到肉摊之前，看清是刘茂和陈平之的相貌后，长吸一口气，道：“少拿小爷出气，王二狗是自找的，关我什么事？他让我打的一拳，我就如他心意打过去咯，一时没控制住力量，最多算个意外。”
刘茂气极而笑，“你还挺有道理，意外是吧，信不信今天咱哥俩也给你来个意外，让你挂个彩！”
自觉聚灵成功，算半个修士，李沐羽索性道：“怕你们不成？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陈平之眼睛虚眯，对李沐羽的反应倍感疑惑，正在思量之间，刘茂已活动起手脚，跃跃欲试。
“真以为打了二狗一拳就能唬住你刘爷爷了？二狗的本事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他练的铜骨功，本身就是刚劲有余，灵敏不足，脸部又是除了关键要害外他防守最脆弱的地方，你小子发动突然袭击，趁他没运好功之前就打了他的脸。虽然那种伤势是有点夸张，可谁知道你小子有没有偷着练歪门邪道的阴损功夫？反正我不会跟他一样，傻站着让你来发动攻击，今天你碰上我，注定只有挨打的份儿！”
李沐羽咧嘴一笑，“啰啰嗦嗦，像个娘们儿，有什么本事你就使出来，没准儿小爷心血来潮，还能根据你的招式指点一二。”
“指点个屁！”
暴喝声响，刘茂双腿发力，身子高高跃起，凌空之际其右手成利爪，以雄鹰扑击之势朝李沐羽面门抓来。
“靠，还真被我说中了，拳脚功夫不用，偏偏要跟女人一样抓来抓去。鹰爪功是吧？今天就打掉你一身毛！”
周围并无树木，地上却有几根树枝，许是哪家孩童玩游戏时落在这，就不管不顾。
经昨晚熬骨聚灵，李沐羽的眼神也比以往锐利许多，当即身子倾斜，脚底飞沙，将最长的一根树枝荡起，手握之后如把持木棍，等破风声临近之后，便运一身气力横扫而出，根本不看刘茂的“鹰爪”具体到了什么位置。
毕竟是还未出村的少年，以往别的同龄人玩耍打闹，李沐羽都只是一旁的看客，真正轮到自己动起手来，难免技艺生疏，破绽颇多。
所幸一寸长，一寸强，他的气力又远胜往昔，一棍横扫，虽只堪堪击中刘茂的肋下，却立时让后者如遭电击，心中吃痛，“鹰爪”错位，抓破李沐羽肩上的布料后整个人就猛然下坠。
李沐羽看准机会，一棍又出，改为竖劈，打在刘茂后背，力道如百斤大石压下，树枝承受不住，前端猛然断裂了一截，飞向别处，余威却浑然不减，刘茂摔倒在地当即没了后劲，短时间内再无翻身之机，手脚丝毫动弹不得。
树枝虽残，尖口仍如剑锋，李沐羽手腕抖动，装模作样耍了几下，也不知是否在对余下的陈平之示威。
“啧啧，刘茂，你现在的模样，真像薛屠夫刀俎下的案板鲜肉啊！”
“你......”
刘茂努力抬起脑袋，面色不甘，但只说出一字，口中便开始连连吐沙。
不过比起吃了一堆沙子，最让他难堪的还是他竟然在短短几招内就败给了李沐羽这个公认的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