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带着阴森般的可怕，空荡五一人，苏夏站在旷野上等着再次重复出现的人。她已经连续经历好几次，第一个人从哪里冒出来，用什么角度对她笑，然后先抬左脚还是右脚，这些她都已经记熟，但就是醒不来。
为什么知道是梦呢？因为这里出现的人她都不认识，准确来说她都不熟悉，但大多能分得清谁是谁，还有一部分只觉得眼熟，却没什么具体印象。
比如遗像上的那个苏夏，还有抱着她照片的男人，虽然看不清脸，却总给她无比深刻的熟悉感。
这个梦如俄罗斯套娃，剥开一层还有一层，仿佛永无止境般重复着同样的内容，永远都是那些人在她面前走走停停。苏夏从一开始惊奇，变得焦躁最终归于平静，淡淡的等着这些人出现，再至消失，至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不曾离开。
“苏夏！苏夏！苏夏……”
终于出现点变数，苏夏透过黑暗，看到一缕亮光，然后整个世界都在颤抖，黑色的如同幕布一样的世界开始一块块掉落、崩塌。
“小夏，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一直在说胡话。”苏母连霖出现到她眼眸中，眼眶红红，刚刚哭过。
苏夏张了张嘴，好一会儿都无法发出声音，仿若突然失声一样，这让她瞪大了眼，急躁的泪水不停蓄积。
苏离发觉不对，一手房在她额头上，“别哭，哥哥在这儿不会有事，先放松、放松。”
噙着泪，苏夏慢慢努力平缓呼吸，足足有十多分钟，苏夏才渐渐开始发声，半个小时时间过去，终于恢复正常。
苏母率先拥住苏夏，“小夏，你吓死妈妈了，有哪儿疼吗？哪儿不舒服，我们让医生检查检查，好不好？”
“不用。”苏夏声音有些疲惫，“我想好好躺会儿。”
“好好，我们小夏好好躺躺，刚刚累到了，好好躺躺。”苏母一边掉眼珠子，一边努力装作无事的模样，让人看着又好笑又心疼，她就如同孩子般，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
苏夏抖着手，替她擦了擦泪，虚弱的笑笑，“我真的没事。”
不知道是她笑的太难看还是其他，苏母泪腺突然崩了，捂着脸冲了出去，跟在她身后的孙邹安慰苏夏两句，便跟了出去。
苏夏一脸懵逼，她刚刚做了什么？
“妈妈就是那样，你越露出一副坚强的模样，她越觉得自己没用照顾不好你，习惯了就好了。”苏离替苏夏拨了拨脸上的凌乱头发，“可以给哥哥讲讲吗？你梦到了什么？”
沉默了会儿，苏夏看向苏离，眼里带着期盼，“能带我去看看吗？那个女人的墓前。”
没想到苏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苏离仿佛要透过她的眸子看进心里，这样大眼瞪大眼好一会儿，苏夏才道：“有什么理由说服哥哥，可能会答应。”明明他可以很容易答应这事儿。
“我梦到她了。”
仿佛还在等苏夏给她理由，但对方说完就没开口的打算，苏离有些败下阵，“两天后，如果你能自己吃饭，我就带你去。”
为了激发苏夏快点康复，他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但对苏夏来说，三年没用过的手，哪儿好使啊？简直跟长了两条水泥管一样。
“我尽量。”
两天之后，苏夏还是能勉强抬手，没到能端饭碗的程度，但苏夏耍赖的功夫不知道为什么很一流，缠得苏离不得不答应。
在准备出发的当天，很不巧下起大雨，一直到下午都未停下，但好在雨势转小，到能够出行的程度。
“我们什么时候走？”苏夏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催促。
苏离放下手机，“还下着雨，你本来身体就不方便，这下只能更不方便。”
“我不会中途上厕所，而且只能撑伞，你就推我一下就行！”苏夏咬牙切齿，“推也不用了，电动轮椅能自己走！”
苏离更头疼，“推着你那我怎么办？淋雨啊？小夏，你也得为哥哥考虑吧？要不，咱们下次去。”说完，他又拿起手机玩游戏，如同深度网瘾少年。
“今天去，必须去！我不想做梦了！”她总觉得，如果亲眼去看一看，可能她就不会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不会让她有种自己死亡的错觉。
关上手机，苏离叹了口气，道：“可能你去了，也不会得到好结果。”
说不定会更加混乱？苏离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苏夏沉默，但那股坚持并未从脸上消失，拗不过她，苏离只能做好准备，往帝都出发。
那一个苏夏的墓地在帝都郊区附近，虽然也是墓地，但那个苏夏承包了墓地前一整个山头，一个死人比活人更重要，可能这就是人比人气死人，活人不如死人吧。
雨势小了很多，但依旧未停下，苏离顶着细雨将苏夏抱了出放在轮椅上，贴心的替她调整好位置，放上雨伞，将带来的百花放到她腿上，这才一手撑伞一手推着她前进。
也亏得苏离够劲，上山的路才简单许多，苏夏不时会被倾斜下来的雨滴淋到，但越靠近她心跳越快，被淋湿也不在意。
“前面好像有人。”苏夏透过细雨，看到那墓碑前站着个黑影。
墓碑前的人撑着黑伞，身形笔直，微微垂着头，在看墓碑上的照片，看得出神。在雨雾中，他仿佛透着冷气，看样子是站了很久。
苏离扬了扬眉，“她的朋友不少，所以不必在意。”
等他们靠近上面，那人动了动，开始转身离开，修长的腿几步就迈至正路上，与刚巧上来的苏夏擦肩而过。
那一晃，苏夏只看到他的侧面，是个不比苏离差的男人，可能比苏离都还要好看几分。有这样好看的人当朋友，苏夏想死去的苏夏生前应该很幸福吧？
“看什么？”苏离揉了揉她的枯草短发。“眼熟那个人？”
苏夏摇了摇头，将花放到墓碑前，“只是觉得……这个苏夏生前应该很幸福。”
身后的苏离但笑不语，据他所知，苏夏一身过得堪称悲剧，本来已经翻身，却没想到死于爆炸，她可能是被上帝关上门窗的那一个。
照片上的女人依旧淡漠，仔细看却能发现她嘴角的微凉，不是天性如此，可能就是被伤及了心吧？
苏夏死死盯着那张黑白照，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但给她的冲击力比上一次还大，仿佛在透过照片看到了自己，又仿佛作为旁观看着自己的墓碑，这让苏夏呼吸都有些紧张。
“苏离，我想离开。”
苏离没多问，带着她调转方向，往山下去。